Spotify被起诉索赔天价，真正原因是什么？

12月28日，Camper Van Beethoven乐队主唱、Trichordist 音乐博客的运营者David Lowery联合其他音乐人向流媒体公司Spotify提出集体诉讼。该诉讼认为Spotify在未经音乐人允许的情况下，故意、违法的再生产和分销音乐作品，因此要求Spotify赔偿1.5亿美元。

这是元旦之前发生的新闻，我们编译了這篇文章，供参考和讨论。

首先需要科普一下一些关于美国版权授权体系的基本背景知识：

通常情况下，一个音乐作品包含有两种版权：一种是保护表演者及录音的录音版权，另一种是保护词曲创作者的词曲版权。

签约唱片公司的音乐人或艺人，他们录制歌曲后的录音版权由唱片公司持有或代理；词曲创作产生的词曲版权，归各大版权代理公司所有。

Spotify（还包括Apple Music，Rhapsody和Tidal在内的所有流媒体服务商）拿到歌曲版权的唯一途径只能通过版权代理分销商（不可能直接与创作者接触）。每家唱片公司，无论是主流还是独立厂牌，都会和不同的版权代理分销机构合作。独立音乐人为了让自己的作品登陆流媒体平台也会选择和一些数字分销商合作，比如DistroKid, CD Baby和Tunecore等。

但是Spotify支付给版权分销商的版权费用属于录音版税，而非词曲版税。流媒体服务商通过版权分销商最终支付给唱片公司和艺人的版税率通常是由流媒体公司和版权所有方协商决定的，但词曲版税率却是由政府部门所规定。

虽说流媒体服务商不需要得到词曲版权授权的必要，但他们在使用音乐作品时依然需要得到有关版权代理商对于词曲版权的使用许可。一般来说，流媒体服务商要么直接从版权代理商处得到许可，要么在歌曲上架前30天向代理商提交一份意向通知打个招呼。

如果流媒体服务商不清楚某音乐作品的版权代理商是哪一方的话，理论上他们也可以将意向通知提交到美国国会图书馆。不过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一家流媒体公司试过这种办法。

当然，在取得相关许可之后，流媒体公司还是需要支付相应的词曲机械版税。目前用于数字下载和出售的机械复制版税为9.1美分/次。

不过，对于流媒体来说，词曲机械版税率要复杂得多。在美国，大部分歌曲的词曲机械版权都由一个专门的管理机构——Harry Fox 代理公司进行代理和授权服务。该机构负责为各大流媒体服务商统计相关的词曲版税信息，并代表流媒体公司将相应的机械版税支付给版权代理商。不过Harry Fox的数据信息总是以混乱的、让人难以看懂的图表形式来呈现。

不管如何，此次诉讼中David Lowery认为Spotify没有支付完所有的词曲机械版税，同时也没有获得适当的使用许可。也就是说，Spotify在使用这些音乐作品之前并没有与版权代理公司进行直接协商，也没有提前向版权代理方提交意向通知。

数字版权公司Audiam的创始人兼CEO JeffPrice近两年来一直在处理这些问题，他通过电话采访表示：“这几年来我一直试着找办法让Spotify能够和我们坐下来一起解决这些问题，我给他们发了上百万组数据，我们已经尽了我们所能，可是他们却无动于衷。”

Spotify传播部门的全球主管Jonathan Prince在公司被起诉后回应道：“我们承诺为所有的词曲作者和版权代理商支付每一分钱的版税，但是遗憾的是，那些用来确认歌曲与版权持有者之间的必要数据总是缺失、错误或者不完整的，这一情况在美国尤为明显。当版权所有者信息不清晰时，我们会暂缓支付相应的版税，直到该作品的版权信息得到确认。为了解决这一问题，我们正在与美国音乐版权代理商协会密切合作，同时，我们正投入一定资源和技术建立一个全面的版权代理信息管理体系。”

对此Jeff Price并不买账，他认为JonathanPrince的回应是一个不准确且具有误导性的解释。“不需要数据你也应该知道自己有没有得到授权。”

这一切看起来就像是一场Spotify的文字游戏， Spotify似乎正在采用一种模棱两可的说法。不过我们可以看一看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情况。

自从2000年Napster出现，传统的音乐产业和新兴的数字技术之间就像一对小冤家相爱相杀。对于一些传统唱片产业的利益方来说，他们之所以将数字媒体科技视作洪水猛兽，是因为他们希望数字媒体能够退出音乐领域，从而恢复传统的唱片销售体系。但在这过程中，他们却完全忽视了数字技术所带来的发展以及市场消费者的需求。

以Spotify为代表的流媒体服务并不是音乐行业的破坏者，他们只是有点自由不守规矩，而就我们所知，唱片公司和版权代理商也不见得就全是圣人。

2011年Spotify刚成立时他们的目标是打造一个流媒体版本的iTunes，因此他们认为Spotify只要拿到和iTunes一样的版权授权即可。但是问题来了，当时的流媒体服务还属于业内非常新鲜的事物，美国版权法还没来得及对流媒体这一全新音乐消费模式制定相应的法律法规。Spotify的高层觉得等到版权法制定相关法律得等到猴年马月啊，所以当时就和美国几大唱片公司签订了录音版权的授权协议，但是却没有和版权代理商签订词曲版权协议。

iTunes和流媒体不一样，数字音乐下载也属于唱片销量的一部分。在美国，机械版税被包括在了唱片销售额里面，因此iTunes只要按照一定比例将唱片销售和机械版权的费用一起付给唱片公司就完事了。至于版权代理商该拿多少机械版税，那就是唱片公司和版权代理商之间应该协商处理的事情了。

但是流媒体除了需要支付录音版税之外，还需要直接向版权代理商支付机械版税。所以不光是Spotify，估计Apple Music也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个被起诉的目标，因为他们都侵害了音乐人和版权代理公司的权益。

怎么证明这一点呢？

从我个人角度来看（原文笔者为Ari Herstand，美国音乐人），我没有和任何音乐版权代理公司签订协议。也就是说，我个人负责着自己的音乐版权事务。因此，按理论讲，Apple Music和Spotify（或者其他流媒体公司）已经使用了我的作品，他们应该向我寄来相应的意向通知书获得我的允许。

我的歌曲在美国版权局和ASCAP注册过，我时常会收到来自MusicReports公司（Harry Fox代理公司的竞争对手，负责亚马逊等公司的流媒体机械版权管理工作）的意向通知书，但是我却从没收到过Harry Fox代理公司、Spotify和Apple Music给我寄来的意向通知书。从这可以看出，Spotify和Apple Music确实在损害音乐人的利益，非常简单易懂的事例。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同情这些公司。

在音乐版权管理这一块，目前确实缺乏一个覆盖全球的音乐版权数据库。我认为一个这样的版权数据库是非常有必要存在的，里面应当包含有已经录制艺人、唱片公司、分销公司、版权代理商、所有的词曲作者（准确的分成比例）、制作人、国际标准音像制品编码、所有版权持有人的名字和地址等种种详细信息。

虽然目前这样的数据库并不存在，不过数据不全不能成为流媒体公司逃避机械版税的理由和借口。对此，Spotify和其他流媒体公司，可以要求版权分销机构提供所有音乐作品的基础数据，这比起流媒体公司自己去追踪上百万首歌的数据要简单得多。

为什么这么说呢？如果你在Spotify上搜索“All AlongThe Watchtower”，你会找到上百首相同名字的歌曲，其中只有一首是Bob Dylan自己创作并演唱的。其他演唱“All Along The Watchtower”的音乐人和艺人都应该向Bob Dylan支付词曲机械版税。但是Spotify要如何区分这些歌曲属于翻唱，而不是另外一首同名但不同作曲家的原创歌曲呢？毕竟歌名不属于版权保护的范畴。

目前来说只有通过亲自听每一首歌曲才能够判断是否原创。想想看这样耗费的成本会有多高。这也是为什么我认为流媒体公司需要索要音乐作品基础数据的原因，因为这会大大减少工作量。

不过Spotify平台已经有了上百万首信息不全的歌曲，我们需要另外一个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有消息称，Spotify已经决定拿出1700万-2500万美元支付给那些主动向Spotify提出机械版税要求的版权代理商。但是，根据现有法律规定，流媒体服务商必须在音乐作品发行的30天内取得相应的机械版权许可。所以，如果有确切证据表明Spotify故意侵害音乐人和版权代理商权益的话，那么对于每首被侵权的歌Spotify都要付出15万美元的赔偿，全部加起来可是不小的数目。

所以如果DavidLowery和版权代理公司能够打赢这场官司，那么所有被侵权的词曲作者（包括那些没有收到意向通知书、没有直接授权给Spotify或没有得到全部机械版税的音乐人），无论他们的歌曲在Spotify上收听量如何，都可以平分这1.5亿美元的赔偿金。

除了Spotify之外，其他的流媒体服务商也应该对此要有所准备，因为很有可能下一个被起诉的流媒体就是他们。

原作者AriHerstand是一位美国歌手/词曲作者，他有一个观察音乐产业的博客Ari’s Take，本文内容来自Digitalmusicnew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