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的“春药”

中国人的“春药”

（《保印说国民性》）

曹保印

导读：中国人爱吃的“春药”，一是对“侠客”的无限崇拜，二是对“清官”的无比追捧。“侠客”遍地的社会，一定是罪恶遍地；“清官”遍地的社会，一定是污水横流。 “侠客”和“清官”并不是天然的盟友，而往往是水火不容的对头，在“清官”的打压之下，“侠客”统统不得好死。

亲爱的网友，欢迎收看《保印说国民性》。在本期《保印说国民性》中，我给大家谈一谈“中国人的春药”。

春天来了，百花盛开，百鸟争鸣，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季节啊！我们所需要做的，就是享受美好的春光。可是，您可别就着春光吃“春药”。也许，你会说，我身体不行，不吃“春药”就硬不起来；硬不起来呢，我就没有办法去做爱；不能够做爱呢，我就不能享受到欢乐，更不能够在欢乐颂中繁衍后代。是，假如你真的是生理有问题的话，那就吃吧。伟哥可以吃，但也别当米饭吃。否则，会吃出人命的。

当然，我在这里所说的“春药”，并不是让你的生理勃起的“春药”，也不是让你神魂颠倒的“春药”。我知道，男人可以吃“春药”，女人也同样可以吃“春药”，而本期节目中所说的“春药”，就是中国的男人和女人都爱吃的一种药。吃了这种“春药”，本来还萎靡不振，突然精神振作；本来人已经陷入了绝望，“春药”一吃，哇塞，顿时浑身充满力量，满满的都是希望。本来，还觉得自己挺可怜，“春药”一吃，立马老子天下第一。

我没有吃过“春药”，生理的“春药”也没有吃过，因为我不需要。我是男人，正儿八经的真正的男人，春天一到，不吃“春药”就已经“生机勃勃”，“斗志昂扬”了，完全用不到春药了，自然勃起才是最爽、最持久、最有生命力也最能繁衍健康新生命的勃起。我也不吃精神“春药”，我知道，不管是什么“春药”，因为是非自然的，所以都是有毒、有害有负作用的，长期依赖“春药”，最终会给你带来一个更加可怕的后果，那就是你永远也无法再勃起，无论是正常勃起还是“药物勃起”。对于女人来说，如果靠吃“春药”让自己“春意盎然”，“春情脉脉”，那么，你也永远无法真正体验自然而然的快乐。

但是，我为什么又说这种“春药”中国人都爱吃呢？我在这里所说的“春药”，到底是什么药呢？好，现在我就来告诉你，所谓中国人的“春药”，在我看到无外乎两种：一种是对“侠客”的无限崇拜，另一种是对“清官”的无比追捧。然而，这两种“春药”，都深深地害了中国人。

先说对“侠客”的无限崇拜。中国人最喜欢看的小说，往往就是侠义小说。一提起“三侠五义”，没有中国人是不知道的；一说起“侠客”，中国人马上想到的就是“替天行道”、“除暴安良”、“杀富济贫”。无论生活中有多少不公、不平的事情，中国人往往会想：“我不怕，有侠客会来拯救我”。于是乎，“侠客”在很多中国人心目中真的是英雄，而且是大英雄。然而，我却不遗憾地要告诉你们，“侠”在中国的历史上统统不得好死，也真的没有一个是好死的。事实上，“侠客”和“清官”并不是天然的盟友，而往往是水火不容的对头，“清官”绝不会允许“侠客”任意纵横江湖，破坏规则，更不必说“替天行道”。因为所谓“替天行道”，不过是想造反，借“替天”做事的名义，自己谋求成为“天”。这是大逆不道、诛灭九族之事，岂能让你好死？

“侠”是什么？换一种表述就是流民，用统治者的话说就是流氓。

有人问，“侠”的世界在哪里？江湖。江湖，乍一听挺有诗意的，但实际上却是无比的落寞。啥是江湖？一个人到不了城市，才会跑到江湖上去，在江湖之间找那么一片地方，瞎转悠。什么地方？荒蛮之地。然后，在这个地方过刀口上舔血的生活。著名历史学家吴思就曾经在他的一本书《血酬定律》中说：土匪、强盗，你别看他能迅速集中来大笔的财富，但他们绝大多数极为短命。为什么？太危险了，不一定随时会发财，但肯定随时会丢命。

“侠”也是这样的命运，我们千万别相信“三侠五义”中塑造的那些“江湖大侠”的美好命运，真要看他们的命运史，就不要看小说、评书，要看真正的历史。你可以看一下，在中国的历史，有多少“侠客”得到了好死，又有多少“侠客”真正做到了行侠仗义，救万民与水火之中。事实上，绝大多数的所谓“侠客”，要么为富贵，要么为钱财。为富贵，那就需要为官做事，不为当官的做事，富贵何来？为钱财，这点最简单，上山可以当山大王，下山可以当劫匪。这些就是“侠”的本来面目。

在金庸先生的小说中，他曾经表达过一个观点：“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在我看来，这就是俩字：扯淡。“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嘿嘿，有这样的“侠”吗？谁敢称这样的“侠”？所谓“为国为民”，只不过是“侠”为自己找的一个犯罪理由，为自己脸上贴的一层金罢了。看看《二十四史》，在这里面，有这样的“侠”有吗？哪那一个“侠”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在去做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当然，也有人不服，说，有“侠”啊。晚清时候的大侠杜心五，不是帮助过孙中山做了很多好事吗？杜心五是曾经做过不少好事，但这真的就是潇潇洒洒的“侠”吗？不过就是一个想和最高权力拥有者套瓷的保镖而已。还会有人说，发誓要拯救谭嗣同的大刀王五，也是“侠”啊！其实，大刀王五不过是北京的一个镖师，虽然的确做过不少所谓“侠义”之事，并且参加了义和团，可最终还是被清兵剿杀。这是“侠”吗？不是侠。这些侠们，并不是真为普通老百姓做事，偶尔做了那么一点儿事，恐怕也难说是“为国为民”。因此，当老百姓相信这样的“侠”能够为自己主张正义的时候，岂不是太天真可笑了吗？他连自己都活不好，都死在了暴力机器之下，你却还指望他来救你，这可能吗？做梦。

所谓“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中国历史上有多少农民起义，哪一个不是打着这个旗号？《水浒传》上的宋江一伙，不就是这样吗？太平天国不就是这样吗？李自成不就是这样吗？陈胜、吴广不就是这样吗？可最终，他们追求的是什么呢？还是皇宫中的宝座，还是三宫六院的七十二妃。所以，中国人的“春药”吃到了“侠客”这颗药上，那就是吃错了，也就只能够做一做梦，特别中国味道的梦。

西方有一句谚语：“上帝只救自救之人。”意思很明白，你不自救，上帝怎么可能去救你？若想让上帝救你，你就得先自救。它告诉了我们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与其迷信“侠”，不如相信自己。与其等着“侠”替自己主张正义，不如自己去主动作为，自己为自己主张正义。假如我们中国人不吃“侠”这颗“春药”，而能够遇到不平之事的时候“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闯九州”，中国绝不至于像现在这个状态。中国的国民性，也绝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的懦弱和缺乏阳刚之气。

接下来说另一种“春药”，即“清官”。很多老百姓，对“清官”那真是太太太相信了。无论有多少冤屈，只要在“清官”面前一跪，刹那间，浑浊的世界会变得清清朗朗。在官员的大堂之上，挂着“正大光明”的牌匾，只要是清官坐在那里，“正大光明”那就一定是“光明正大”。可是，事实上这些“清官”真的就能替老百姓做事吗？

我们看历史上的记载，确实有一些官员，为老百姓做过这样的一点儿事，那样一点儿事。但是，普天之下老百姓的冤屈，遭遇到的不公不正，“清官”们真的就能处理好吗？当皇帝对百姓横征暴敛，对自己穷奢极欲的时候，“清官”跑到哪里去了？事实上，在专制社会之下，根本不可能存在所谓的“清官”。所有的“清官”从根本上来说都是“官”。既然是“官”，对官本人来说，就要对给自己这个官位坐的人负责。谁给他的？在专制社会中，当然是皇帝给的。所以，“清官”当然是对皇帝负责的，而不是对百姓负责的。如果不对皇帝负责，只对百姓负责，皇帝就会说也会做：对不起，就算你再有能力，我对你的管理方法也还是：“杀”！

在中国的历史上，这种做法并不少。如果作为一个官，你的名气很大，老百姓都认为你好，你自己也认为自己好，那么，坏事很快就会找上你的门来。为什么？皇帝就会认为，普天之下，只有老子才是天下老百姓的“老子”，你一个当小官的，给我打下手的奴才，居然在老百姓心中的地位比我都高，这还得了！你赢得了最大的名声，为的是什么？为钱、为名、还是为利？如果这些你都不为，那么，你一定是为权；而且，你有一个巨大的野心。什么野心？就是想取代我这个正在当皇上的，你来当皇上呗。既然是这样，我还留你干什么？当然要果断处置。怎么处置？罢官！杀！

所以，在我看来，所谓清官，绝大多数是被具有精神胜利法的中国人塑造出来的。因为生活中并没有真正为老百姓主张正义的官，而都是出于自己的利益算计。与此同时，却有很多不平不公之事，百姓有无数的冤屈，无处申，无处诉。怎么办呢？百姓总得找一个心理平衡。怎么找呢？那就寄希望于“侠”，或者是“清官”。于是乎，很多清官就这样被有意无意地包装出来了，然后忽悠一个又一个的愚民。

在中国历史上，如果说谁是最有名的“清官”，当然莫过于“黑脸包公”。我曾经去过河南开封的包公祠，也看到过包公威风凛凛地坐在大堂之上，大堂之下摆着三口铜铡，龙头铡、虎头铡、狗头铡。龙头铡，铡皇亲国戚；虎头铡，铡大臣；狗头铡，铡普通百姓。三口铡刀一摆，铡遍天下不公之事，铡遍天下不法之人。可是，冷静想一想，这不就是咱老百姓一厢情愿吗？如果皇帝有罪，你包公敢铡吗？你顶多也就只是铡一个负心汉陈世美。而陈世美在历史上真的是你包公铡的吗？

特别有意思的一个小细节是，根据我看的历史资料，包公并不是现在戏曲舞台上的“大黑脸”，而也是一个白面书生。他可能确确实实做了那么一些不错的事情，加上自己又能够把宣传手法掌握得好，于是乎，老百姓们就塑造了一个“清官”的形象，并把这个形象赠送给包拯。我们知道，宋朝本身就是一个文官社会，文官的地位和武将的地位比起来，两者的地位相差得不知道有多远，于是，大家就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传万地在包公的身上，加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清官、好官、父母官的“标签金箔”。本来，包公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可是，因为后世皇帝的需要，包公最终被包装成了高高在上的“神”。然而，“清官”一旦成了“神”，是灾难而不是财富马上就会随之到来，“神清官”一路下来，必然会带来严重的社会灾难。

为什么会这样？我想告诉观众的是：一旦在我们人类的世界上，谁被包装成了“神”，不管是被他人包装的，还是自我包装的，我们都要对这种“神”保持足够警惕 。因为，这样的“神”，是会害人的，而且害的不是一个人。

当然，你可以反驳我说，在中国的历史上，还是有非常多的“清官”的，比如明朝的海瑞。海瑞也算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清官之一，据说，有一次，为给老娘过生日，海瑞买了二斤肉孝敬。没想到，这件事居然就能够传到“省长”的耳中。“省长”说，海县长真是下了血本了，居然还能给老母亲买二斤肉吃！他不是很穷吗？穷得菜都得自己种，衣服穿的也是破破烂烂的。我曾经也是这么想，但是后来，我看到了好朋友、青年历史学者洪振快写的一本名为《亚财政》的书，然后，海瑞的所谓清官形象，在我心中就变了形。

在书中，洪振快详详细细、引经据典地考察了海瑞的所谓清官和清贫，但最终得出的结果却是：海瑞根本不像后世传说的那样，穷得连给老娘过生日买了二斤肉，仿佛都是天下大事的地步。海瑞之所以自己种菜，也是因为官衙太大了，院子里有的是地，因为他不喜欢种花，所以就种了很多菜。就像我家的院子，我种花也种菜。你能因此说：“哎呦，曹老师！你太清贫了，连菜都是自己种着吃。”当然，现在和海瑞那个时代大不一样，现在能吃自己种的菜，特别是在北京这样的地方，那是“土豪”级别啊。然而，我家的菜地远远不像你想的那么大，也就是能够让我自己偶尔打一打小小的牙祭，根本不够看节目的咱们大伙儿吃的。然而，对海瑞来说，这种传说，传说来，传说去，就把老百姓的希望，全都变成了金箔贴在“海清官”的身上，把海瑞塑造成了一个“清官神”。

我要告诉大家的是，对这种清官，你千万别相信。你越是迷信“清官”，越是要遭受更多的不公不平之事。因为“清官”作为权力的拥有者，他一定是对上负责，而不是对下负责。很简单，“清官”很清楚，自己的乌纱帽是皇上给的，而不是百姓给的。既然是皇上给的，当然要对皇上负责，你老百姓算得了什么？所以，皇上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在这种权力的逻辑中，百姓能得到什么好？事实上，在一个社会中，越是迷信“清官”，越证明这个社会的绝望，越是会将自己打入永远也无法翻身的地狱，再也拯救不了自己。

可是，在中国人这里，“侠”和“官”却成了两个特别特别给力的“春药”，比“伟哥“还要伟得多。这两片药一吃，懦弱的人似乎一下子就找到了勇气，绝望的人似乎一下子就看到了希望，瞎子似乎一下子就看到了美景，聋子似乎一下子就听到了美妙的靡靡之音。

然而，我要告诉你，你错了，大错特错。尽管，直到今天，还是有很多人迷信这种“春药”，坚信只要官风改变了，这个社会的风气也立马就会改变；只要刹住官的歪风，社会就立马清风徐徐了。错了！这还是“以官治官“的思维，而不是”以民治官“的思维。官之所以怕，不是怕老百姓，是怕更大的官。如果更大的官不在乎，则无论官阶低的官做了什么，无论你老百姓有什么冤枉事，大官都不会也懒得去管。所以，一个热爱吃“侠客”和“清官”这种“春药”的民族，其实是一个文明不够发达的民族，智慧不够丰满的民族，也是崇尚“精神胜利法”的民族。而事实上，你压根儿就没有“胜利”，而是因为迷信所谓的“清官”，一败涂地。

什么时候我们不再信“侠客”了，转而信自己，信自己作为公民的天赋权利，什么时候百姓的权利才能真正得到保障；什么时候我们不再信“清官”了，转而信法律和制度，什么时候百姓的尊严才能真正被“侠义”呵护。否则，“侠客”遍地的社会，一定是罪恶遍地；“清官”遍地的社会，一定是污水横流。因此，我郑重提醒大家，把“侠客”扔进垃圾堆中去，不要再被他们欺骗；把“清官”也给埋进坟墓中去，不要相信他们能为你带来好运。“清官”和“侠客”，都只能给你带来厄运。不信？咱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