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的噬毒

  中国人的噬毒

（《保印说国民性》）

曹保印 

导读：为什么中国社会居然变成了一个噬毒的社会，为什么我们这个民族就堕落成了一个噬毒的民族，并且还得相互投毒，一方面谴责别人投毒，一方面自己在那儿投毒。投来投去，突然发现每一个人都不得好生，最后都不得好死。

亲爱的网友，欢迎收看《保印说国民性》。在本期《保印说国民性》中，我给大家聊一下“中国人的噬毒”。

“噬”就是吃的意思，并且是特别贪吃的意思。所以，“噬毒”呢，就是特别喜欢吃毒。特别喜欢，喜欢到什么程度呢？人人吃毒，人人相互投毒。

这样的一个社会啊，假如说我把它写成一个神话，比如说我把它写到《山海经》中，我就这么写——

在一个遥远的地方，有一群奇怪的人，这群人最喜欢吃的是有毒的食品，最喜欢呼吸的是有毒的空气，最喜欢喝的是有毒的水。如果空气太干净了，食品太干净了，水太干净了，他们反而生病。

这群人长得非常奇异，奇异到什么程度呢？耳朵可以大得像车轮，而胳膊腿却可以细得像蚂蚁，只有一个东西最大，那就是肚子。这个大肚子可以吃天上的飞鸟，水中的游鱼，土里的各种死的和活的东西。只要能够填饱肚子，他们都喜欢。

这群人过去穷的时候喜欢什么都吃，现在富了也还是喜欢什么都吃,甚至还出现了有人吃孩子的现象。这群人中的每一个人都生活得自以为幸福，自以为很潇洒。可是呢，他们究竟能够活到什么程度，究竟能这样活多长，没有人知道，反正每个人都昏昏噩噩。

这样一描述，你是不是真的就相信《山海经》中可能有这样的故事呢。当然，《山海经》中没有这样的故事。可是我们仔细想一想，我们现在生活的这样一个国家，是不是就是我刚才描述的那样呢？春天来了，春风吹来了，可是有多少城市现在还笼罩在一片雾霾之中，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大河小河都解了冻，可是我们看看河里流的是什么样的水呢？都是毒水。就算你家自来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它也还是毒水。前不久不是有媒体报道吗，浙江温州生产自来水龙头的企业，铅超标80多倍，如果你一晚上不用水龙头，第二天里面流出来的水就是毒水。

中国人吃的东西，那就更不用说了。比如说吃的鱼吧，鱼主人会给鱼喂各种药。鳝鱼喂什么药呢？避孕药。鳝鱼吃了避孕药，就可以长得又肥又大。鲫鱼呢？则是吃各种动物尸体做成的鱼食，而这些动物来自于哪里呢？不知道什么名称的小厂，病死的鸡鸭之类。有人说，我不吃鱼了，吃鸡行吗？鸡呢，媒体早就有报道，现在的鸡45天就长成了，使用大量的抗生素。你吃一个鸡腿，就仿佛在吃一个抗生素胶囊，你吃到肚里的基本上就是抗生素，而不是你所想吃的美味的鸡肉。

我曾经参观过现代化的养殖场，门一打开竟然能吓死一群鸡。有人可能会说，你夸张了。我还真的不夸张，那些鸡不敢听见动静，也不敢受强光的照射，稍微风吹草动，你看那些鸡们，哎呦妈呀，赶紧聚拢成一团。可是，高密度聚拢就会引发窒息，而且很多的鸡，鸡腿撑不起自己沉重的肉身。想想看，吃这样的鸡肉，那不就是在吃一个个抗生素胶囊吗？

还有人说，我喝牛奶总行了吧？可是，牛奶从哪里来的呢？很多人不知道真相，以为奶牛天生就是产奶用的，小奶牛长大了，乳房一挤一挤都是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我也曾经如此天真地以为奶牛就是天然供产奶用的。可是，后来和一些生物学家、动物保护志愿者聊天以及做相关调查的时候，我才知道奶牛哪里是生下来专门为了给人类生产牛奶的啊，人家那个奶就是喂小牛犊的，人类为了喝到人家母牛的牛奶，就让这个母奶牛一次次怀孕，生下的小牛犊要不杀死，要不扔掉；而以杀死的居多，有一些身体力壮的就留下来，将来养大了继续当奶牛。

你可以想象，一头母牛不断地怀孕，然后去分泌乳汁，不停地挤出来让人类喝。你以为那个乳头不发炎吗？肯定发炎。发炎怎么办呢？用抗生素。用了抗生素，牛奶里就不可避免地有药物残留。更加耸人听闻的是，有人为了提高牛奶中的蛋白质含量，干脆直接加入三聚氰氨。原来的“三鹿”，不就是因为加了三聚氰氨，而害了那么多孩子吗？事实上，往牛奶中加三聚氰氨，根本不是“三鹿”一家的事情，几乎所有能够叫上名称的牛奶企业都做了如此肮脏的事情。可是，只有“三鹿”死了，别的都还活得好好的，并且依然是大赚特赚。

这种政府保护违法企业的做法，就埋下了一个巨大的隐患。因为企业有恃无恐啊，无论我做什么事，你政府都得保护我，你不保护我，我破产了，我交不起税，那你的GDP就要降下来。你的GDP降下来了，你当官的乌纱就会掉，至少不会再增加翅长了，也就是说，你这个官就不能够被提拔了。所以说，在这样一个利益链条之下，这些不良的牛奶企业都得到了很好的保护。

如果你说，咱不喝牛奶行了吧，咱只吃馒头总行了吧？在媒体关于馒头问题的报道中，面粉中也会给你加上滑石粉；你就算是吃面包，面包里面也有泡沫剂，而且是工业用的。如果你说，这些东西我都不吃，我只吃豆芽总行了吧？豆芽更不行。你别看豆芽白白胖胖、长长嫩嫩的，也都是同样用了各种药物。

想想看，我们还能吃什么呢？我们还能喝什么呢？这样的相互投毒啊，造成了中国社会人人自危，人人都以他人为地狱，以他人为陷阱，而自己又在不停地挖陷阱，不停地制造着地狱。这样一种噬毒的情结，已经造成中国人的国民性急剧劣根化。

谁都愿意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国土上，谁都愿意每天可以不用带着口罩而自由自在地呼吸，谁都愿意吃上自然成熟的果实。可是呢，为什么我们的社会居然就变成了一个噬毒的社会，为什么我们这个民族就堕落成了一个噬毒的民族，并且还得相互投毒，一方面谴责别人投毒，一方面自己在那儿投毒。投来投去，突然就发现每一个人都不得好生，最后都不得好死。你别看我没有做过那样的投毒企业，但我也不得好死。为什么呢？因为我不得好生。

可以想象一下，中国人的国民性堕落到了噬毒和相互投毒的地步，这是多么恐怖！我们还不该真正警醒吗？难道我们每天还是自我麻醉地活得那么自由自在，津津有味吗？如果我们都只是去追求自己的这样一个生活品质，并且这种追求呢，又不是正大光明的，而是采取对他人也对自己投毒的方式，那么你所能够获得的利益，最终就为这个社会造成巨大的伤害。

有人说，为什么在中国人的国民性中，特别是当代中国人的国民性中，会有这样一种噬毒的情结呢？又为什么会做出相互投毒，相互残害这种事儿呢？它的根源究竟在哪里呢？

根源在哪里？我告诉你，其实就是两个字，规则。中国人太不守规则了。传统的中国人还有规则，敬畏“天地君亲师”，“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而当代的中国人呢，人人利益之上，人人把追求金钱作为最大的成功。只要我能够赚到钱，什么手段都可以用，什么手段都可以使，使了以后呢，还法不责众。正是这样一个长期的文化劣根性以及道德的大滑坡，造成今天的中国人表面上看百毒不侵，而实际上一个个都会不得好死。

我们只需要看看偌大的中国，虽然号称有960万平方公里，可是这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有多少是被重金属污染了呢？当然，中国的土壤被重金属污染的地图，有关部门迟迟不愿意发布。而中国的水污染地图，则是由民间的环保人士给公布出来了，那就是我的朋友马军。马军曾经写过一本书，名叫《中国水危机》，后来他就专门成立了一个环保NGO，这个NGO主要就是做水和大气污染的监测，也做公众环境意识的教育、普及和培养。马军以他一个人和小团队的力量，就能够绘制出一张中国水污染地图，看了这个地图以后，简直让人心惊胆战，可是，我们的那些相关部门到哪里去了呢？

现在，中国的水污染，污染到什么程度了？一个又一个的癌症村！我曾经在自己的一本著作《环保非政府组织的中国故事》中，写过淮河里的鱼。淮河里的鱼，它是令人恐怖的，为什么呢？因为鱼骨头都是变形的，这种变形的鱼骨头、鱼肉，吃到人的身体里，那不就是在吃毒吗？而鱼为什么会这样呢？就是因为淮河水受到了污染。

各位，我们还有多少干净的河流呢？我的另外一个朋友、著名作家刘震云，曾经在一次讲演中这样说，我的祖国母亲啊，你为什么那么脏呢？他说，他走了很多的乡村，看了很多的河流，结果发现这些河流都非常肮脏。肮到什么程度呢？脏到让人目不忍视。你要知道，每一条河流，对于当地的百姓来说，都是母亲河啊！可是我们的母亲河，现在一个个变成什么样子呢？变成了一条条毒河，一条条魔鬼河。

这种严重的污染，几乎已经到了整个国家和民族都处于崩溃的边缘。可能很多人记得这样一句诗：“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而中国现在的环境污染到了什么程度？到了“国在山河破”。国家是在，可是山河早就破烂不堪了。岂止是地理的山河，人心的山河也早就破烂不堪了，道德的山河也同样早就破烂不堪了。

那么，中国人国民性中这样一种噬毒和投毒的行为，显然来自于实用主义，而且是虚伪的实用主义。假如你真的实用也好，真的实用，那就是说我做好事，然后帮助别人做好事，于是大家都成了做好事的人，整个国家，整个社会，整个民族呢，也都变得品质高尚。这样才能够更好地生存，也才能够诗意地栖居。可是，现在的情况是什么呢？就是相互投毒，你喂我吃毒，我喂你吃毒。大家怎么不去想一想，这种投毒的做法是害人又害己。

我在很多广播电视节目中，都做过这样一个比喻。我说，有一种玩具叫回旋镖，也就是“啪”地扔出去，然后转了一圈又回来，用手抓住，再扔出去。我所说的这种噬毒和相互投毒，实际上就是一个回旋镖，当你拿到手上喂别人吃毒的时候，这个勺子就是回旋镖，勺子会掉过头来，再喂你自己吃毒。

我们打一个比方，就是：蒸馒头的人，不吃自己蒸的馒头，而去吃别人做的面包。而做面包的人，也从来不吃自己的面包，而只是去吃别人种的蔬菜。种蔬菜的人呢，也从来不吃自己种的蔬菜，而只去吃别人种的水果。种水果的人呢，从来不吃自己种的水果，而只去吃别人蒸的馒头。这样的一个循环，告诉了我们什么道理？为什么会种蔬菜的人、做馒头和面包的人反而不吃这些东西呢？因为做馒头的人知道，自己在馒头里面添加了什么害人的毒物；做面包的人也知道卖出去的面包过了多少天的保质期，自己又用了多少工业发泡剂；种蔬菜的人也知道蔬菜上有多少农药残留，并且是剧毒的禁用农药；种水果的人也知道有多少果实是用套着药袋长大的，并且同样是剧毒的禁用农药。这样一来，我们怎么可能生活在一个幸福、安宁的环境之中？

中国人的国民性体现在噬毒上，不仅仅是因为不遵守规则，还因为我们的法制对这种行为打击不力，不能让那些害人的人受到严厉惩处。如果这些害人的人做了投毒的事情，就算是受到惩罚，但依然有钱可赚的话，他们当然还会去做，这就是一个人的经济人本能和本性。这个本能和本性任何人都改变不了。怎么办呢？就是罚你倾家荡产。

当然，更深层次的原因也不是规则和法制的不彰，而在于我们受了太多的思想毒害，受了太多的专制毒害，以至于每一个人都成了孤岛，我只对自己负责，“个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这样的一种精神状态，就造成了我们每一个人只为自己的利益，而且是狭隘的利益着想，而不去考虑他人的感受。在专制社会中，人们也不敢去考虑他人的感受，否则就有可能被打击。于是乎，慢慢的，中国人就变得越来越坏，越来越坏，不仅仅变得流氓化，而且变得犯罪化。

基督教说，人人都有原罪。我虽然并不信仰基督教，也并不认可这样的一种观点，但是我要说，在当代的中国人身上，每个人确实都有原罪。如果扪心自省，问一下自己，是不是包括我自己在内，每个人都做出了曾经向他人投毒的事情呢，那么，眼下的恶劣现状或许有改变的可能。因为，要想改变中国人国民性中的噬毒、投毒的习惯和行为，我们所需要做的就是需要清除这些专制文化的毒素，需要清除我们文化观念中的那种“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价值观念。与此同时，还要建立起严格的规则意识，在规则面前人人平等，无论你是有权还是有钱，绝不允许打破这个规则，谁要打破规则，就会被严惩不贷。

恐怕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慢慢地去改变人心，也才能够慢慢地让我们这个社会变得日益美好起来。当春天到来的时候，我们才可以在自由的呼吸中，去欣赏那些盛开的花朵。我们也可以抬头看一看蓝天，夜晚数一数星星；在大江大河之中，可以放心畅游，也可以坐在大江大河旁边，去欣赏美丽的波涛。只有在这个时候，我们才能说这是我们美丽、幸福的家园，而这样的一群人，才是真真正正有品质的中国人。否则，如果人人都投毒，人人都噬毒，那么这样一群毒物般的中国人，走到哪里会受到欢迎，走到哪里会受到尊重呢？所以，反省一下自己吧，不要让自己做一个噬毒者，更不要去做投毒者。与此同时，去监督谁在噬毒，谁又在投毒，而不管噬毒和投毒者是平民百姓还是皇亲国戚，只要他们敢投毒，那就是一句话：“妖怪，你往哪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