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贫中走出来的CEO(七)

日本人把日历中的每一天标上大安、赤口、先胜、先负、友引和佛灭等不同属性，大安最好，佛灭最坏，做什么事都想法子去凑一个大安的日子，尽量要避开佛灭。到了现在一般的日本人对这些东西也不是怎么很懂，但起码知道办丧事决不能放在“友引”，望文生义嘛，万一把来参加的哪位当“朋友”给“勾引”走了怎么办？

言归正传，反正卓也为了向母亲报喜特地找了一个“大安”的好日子，还准备了一罐啤酒，他知道母亲很喜欢喝酒，似乎酒量也还不错，原来父亲生病之前，经常能看到母亲陪父亲一起喝上一杯的光景，但父亲走了以后，这六年来不要说喝酒，就连母亲吃饭都很少能够看到，根本就不太在家里嘛，这次请母亲喝一杯，也算他的一片心意。

深夜，母亲拖着疲惫的脚步回来了，进了门发现卓也还在炯炯有神地等着她，虽然有点奇怪，但是因为实在太疲劳了，根本就不愿意问个为什么，洗完了澡就想睡觉了。看到母亲这样，卓也只好主动打招呼了：“妈妈，请你看看这个”，卓也递上了存折。

母亲接过了存折，看到了封面上金田卓也的名字，还是有什么很大的反应。

母亲应该猜到这是卓也在为了家计打工挣来的钱，心里当然很感激，儿子毕竟长大了，但是又能够有多少呢，自己拼死拼活也就只有那么一点，儿子初中都还没有毕业，能打出多少钱来，也就是聊胜于无的几滴眼泪水罢了。

多半还是碍于礼貌，母亲打开了存折看。

母亲的微笑僵住了，和卓也当初算那六十万一样地陷入了狂乱，而且八位数的三千万是真的不好算，母亲把存折放在桌子上拿起一支铅笔一位一位地算了几次，似乎终于计算清楚了。

母亲呆坐在那里，两眼迷茫，嘴在无声的蠕动。

卓也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突然母亲的眼里流出了泪水，一把抱住了卓也：“卓也，我们家穷，我们家需要钱，但这不是犯法的理由，我们这就去自首，你还未成年，不会有什么大事情，从此以后我们慢慢攒钱还债就是了，无论如何你这么做是不行的”。

卓也愣住了，他曾经无数次地想象过母亲在看到这三千万日元以后的反应，喜悦、震惊、激动，或者哭或者笑，但从来没有想到母亲居然是这样悲伤欲绝的失望。

其实还不太懂得社会的卓也不知道现在母亲的反应才是正常的。根据国税厅的调查，日本人的平均年收只有400万日元，也就是三千万日元是八个半日本人的平均收入，才十五岁的儿子突然拿出这么大一笔巨款，母亲的结论除了：“这是犯罪所得”之外还可能是别的吗？

卓也挺文静的，运动神经不是很发达，当然身体就也不是运动型的了。所以母亲猜想卓也应该不会去偷或者去抢。卓也人很聪明，所以从事的应该是智能型犯罪，对了，肯定是在干现在电视报纸上天天在讲的那种“オレオレ詐欺”的勾当。

“オレオレ詐欺”的正式名称叫“振り込み詐欺”，是一种电话欺骗，最早是一种“装熟人”型欺骗，打通电话之后说“オレオレ（我呀我呀）”，诱导受骗人以为是某个很熟的熟人甚至亲人，然后骗子胡说一个理由让受骗人往某个账户上汇钱。

这种骗局现在在中国也很常见，据统计在2009年一年中光是破案的案例就达28000起，逮捕案犯7000余人。但是似乎知识产权是在日本，日本在1915 年就发生过一次电报指示汇款帐号的未遂诈骗事件，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日本已经普及了电话，这种诈骗也就泛滥成灾，何种诈骗手法层出不穷让人防不胜防。

顺便说一句，上过这种电话诈骗当的最有名的人大概是文莱苏丹哈桑纳尔·博尔基亚殿下（Hassanal Bolkiah），这位国王殿下在2009年接到从邻国印度尼西亚打来的一个电话，对方自称是总统府的人，找苏丹殿下通融一点竞选资金，这位苏丹一听说是印尼总统苏西诺找他弄钱去竞选，二话不说就汇了250万美元过去，还亲自打电话给苏西诺拍胸脯说钱的事由他承包了，弄得苏西洛莫名其妙，俺们印尼不穷啊，你不就有点石油嘛，俺们印尼也有啊，就你们人少点分到每个人头上比俺们多点，但是再穷不能穷总统啊，凭什么本统要向你小人家借钱啊？

（被骗去了250万美元的文莱苏丹哈桑纳尔·博尔基亚殿下）

这一下才知道受了篇，好在文莱王家真的有钱，根本也没把区区250万美元当回事，就算花出去买了个乐，虽然有点250，但这事也就算了，反正这位文莱苏丹喜欢买乐子。上世纪九十年代这位博尔基亚殿下还是王太子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都迷上了日本的AV女优村上丽奈，对，就是演《玉蒲团》的那位。特地跑到日本去，托人找到村上丽奈，一晚上出几万美元让村上丽奈陪夜。

（在网上找来找去，觉得这张村上丽奈的尺度似乎还是能够接受的）

这件事当时让日本社会很震惊，但现在看看把红会弄得焦头烂额狼狈不堪的郭美美，就会觉得小日本到底还是小日本。

言归正传，在母亲看来，聪明伶俐，能说会道的儿子肯定是在干电话诈骗，也只有诈骗这种犯罪才有可能聚起三千万日元这么一笔巨款。

“这笔钱是正经挣来的，绝不是犯罪来的”这句话说起来很容易，但卓也几乎花了整整一个晚上才让母亲相信这句话，并不是母亲不相信卓也，而是让母亲相信钱能够合法地这样挣实在是太困难了，母亲原来是相夫教子的家庭妇女，现在是打零工养家糊口还债的一家之主，没有时间吸收新的知识，没有时间学习，对于卓也向她解说整件事中所用的那些词都有一大堆根本就听不懂，更不要说那些古怪的运行机制了。

但是母亲最终还是相信卓也是正正经经地挣到了这么多钱，没有犯罪。松了一口气的母亲对卓也开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