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0公里骑行(六)——下坡路不好走

图、文/小兵

早晨临出门时把口袋里的钱仔细的清点了一遍，刨去昨天的105元开销，算上毛票和硬币共计1651.3元。在医院看病和在青旅休养花掉了3000多块，出发时带的钱早就花的一干二净，之所以今天还能在这离家3000多公里的地方算算小账，完全依赖几位好朋友的资助和毫无保留的鼓励！

早晨，我用毛巾把整车擦拭了一遍，虽然旅途漫漫，风度还是要保持一些的。在昆明的时候，我决定带着我们的照片和那些美好的回忆一起出发，现在，它们已经被我贴在了车筐上。  

我蹲在马路牙子上，把早晨躺在床上精心编好的短信发给老妈，按照计划，此时的我应该在大研古城的某个早点铺狂吃鸡蛋油条豆腐脑。虽然从初中开始我就一个人进山徒步露营，但是在角膜受伤的情况下骑行3300多公里，我是不想让家人担惊受怕的。在短信里我根据墨迹天气推送的丽江天气情况跟老妈吹了一通，还编了不少细节，有梗的地方记在笔记本上防止下次聊天穿帮。

逆风出城，天气略阴，太阳一直没有出现在空中。我沿着县城主干道骑行，来往车辆稀少。我保持着较快的踏频，这样可以尽快让关节和肌肉完成热身。15分钟以后我逐渐远离城区进入国道。楼房消失在道路两侧，取而代之的是村庄、水田和鱼塘，以及刷在矮墙上京东和淘宝的广告。村里高大结实的建筑显示着这里是西南富庶的地区之一，一小块一小块的水田错落在村庄四周，并不适合机械化规模作业，显然能建成如此好的房子并不是靠这些农作物提供资金来源。沿途大量的工厂证实了我的猜想，这个地区工业人口的比例应该比较高，配属的第三产业也给周边村民带来了不少的收入。

这一区域属于大型山脉中间的丘陵地带，道路就像一个波动周期很长的波纹，每个制高点之间的距离大概2-3公里，当心肺刚刚适应上坡的时候，没几步就到了顶部。可因为坡度不算大，下坡时速度又提不上去，身体总是难以找到最佳的频率。2个小时内连续越过9个起伏路段，累成狗......

停车自拍，三脚架刚架好，几条中华田园犬就从镜头后面的农家窜了出来，我推车就跑，狗儿们紧追不舍，扑上来挠我的车筐，抓烂了几张照片。骑出去100多米以后我返回继续自拍，然后取下了车筐上的照片。

我推着车子沿村里小路步行。日头已经跃上了房梁，人和动物全都躲进屋里和田边的大树歇息，村子里静无声息，太阳炙烤着一切，同时毫不客气的蒸发着我体内的水分。口渴让我干呕了几次，半个小时以前我已经感觉自己的体温上升到必须降温的程度，可一直没有小卖部，敲了几户村民的家也没人搭理，估计都躲在地头的树阴里睡午觉呢吧。

我把车子推进一片阴凉，把早晨旅店老板娘给的苹果拿出来吃，真巧了，一拐到房子的侧面就发现了一个自来水管。抱着水龙头亲吻了一会之后，我拧开水龙头开始狂饮。“嗷~汪汪汪汪汪汪~”一阵密集的狗吠突然近在咫尺的爆发出来，我头都没扭转身就把苹果砸了出去，推着车就跑，防潮垫和里面的小水缸拖在地上叮当乱响，一通狂奔出去30多米，我想起来一般动物的“驱散”距离不超过20米（只要它不是因为饿了而追你），赶忙一扭头，一只中华田园犬就在拐角的地方使劲往前挣。妈的，小东西，被拴着呢！嗯，拴着的狗才是好狗。5分钟以后，我坐在离狗脑袋1米远的地方，看着它的眼睛，悠闲的啃着苹果，惬意极了......狗狗趴在地上，无奈的看着我，不满的“呜呜”叫着......

烈日下运动一个小时，显然不会让任何一个正常人产生什么愉悦感，尤其是对于我这样一个已经被烤的无精打采、垂头丧气的人来说。路上遇到的4个人，对于最近的小卖部有多远的问题，都回答：“还有2公里”，于是骑了2公里，又一个2公里，更多的2公里......

日头微微偏向了西方，村里开始有更多的人走动，我也由骑变成了推。右上方的山上出现了高速公路，视线延伸过去，不远的前方看到了出口......低着头，吭哧着，呼扇着，我终于把车推了上来。一片大约1万平方米的服务区出现在眼前，山地高速公路和我身后的县道在此相汇。

一辆接着一辆的大巴从高速公路下道驶进服务区，我戳在路边喝着可乐呆呆的看着他们，人们也从车窗里好奇的打量着我。一上午在小路上吭哧瘪肚的闷头骑车，以为自己孤单的行进在人烟稀少的大山里，一股遗世独立的情怀油然而生！突然，几百人就从头顶的高速公路冲了出来，和你几百目相对，心里肯定还在琢磨这斯从哪条路上冒出来的？

我坐在长椅上，喝了可乐喝雪碧，喝了雪碧吃西瓜，吃完西瓜身体就顺着椅子背慢慢溜了下去，舒服啊，饱腹感让人感觉真幸福！看着眼前的景象真让人觉得这个世界是可爱的，密集的人群也不是那么的让人望而生畏了。人，毕竟是群体动物。

（距离东川府47千米，卖饮料的同志告诉我一路都是下降，心里登时美翻。）  

休息间隙详细打探一番到东川府的路，几个旅游大巴司机告诉我以后的路段全部是铺装路面+下降地形，1个半小时就能到，这和我自己图上作业得到的距离以及路牌显示的很接近，只是多打出来5公里的心理预期。补充饮用水、运动饮料、食物，检查加固刹车和驮筐。活动了几下腰和手腕，4次深呼吸之后，开始下降。

200米之后，车速很快提高到35公里/小时，为了保证安全我已经提前把耳机摘了下来，全神贯注的观察路况和操纵车辆。25分钟以后，我得出一个观点，对于我的车况而言，这样的下降确实有些危险。车筐负重过于大，而且并没有和车体进行刚性连接，只是用绳子搭在了货架上并稍加固定，这样一来，在强劲山风的夹击下，车辆只要稍微晃动，车筐就会发生更大幅度的摆动，为此付出的体力和精力是超出我之前预计的。

因为是旅游季节，迎面和身后不断有车辆超车和会车，很多的私家车、还有一些巴士，不时还能看见一些拉着改装越野车的货车。其中以笨拙和反应较慢的大巴中巴最为危险，他们的节奏和小车不一样，在山路上会有一些意外的举动扰乱我的节奏。我的身体趴得很低，双手牢固的抓着车把，大腿夹在车座两侧，这是一种公路滑行较为稳定和减小风阻的姿势。

在太阳更加偏西以后，西南山地强劲的山风此时又露出了阴狠的一面。当我从一个大转弯出弯的时候，突然一股顺风从身后推了上来，速度骤然增加，前方几百米以外多半是另外一个弯，而且多是外弯（偏向悬崖的方向），此时必须双手全力刹车，一开始我几乎感觉不到刹车皮和车圈摩擦带来的减速，这感觉很恐怖，好像刹车失灵一样，6-7秒以后摩擦的制动效果才显现出来，速度由45公里降到30公里左右。抬头看见服务站标志，瞥了一眼手表，此时已经下降了将近40分钟，遂决定进站休息。

服务站是一大片空地，山脚下排列着几个饭馆，看起来有些规模，房屋建造的挺结实。一个小男孩在一个给大车加水的水泵前面站着，手里摆弄着一辆玩具车，远远地看着我。我把车停在空地边上，“嘿，哈喽，对！你！你家有水吗，能帮我接点水吗！”我挥动着空可乐瓶。小男孩抱着玩具车跑到我面前，我看见他脚上穿着一双红蜻蜓牌的凉鞋。嘿，小家伙咧着嘴笑了，他打量着我，那笑容可真灿烂，比昆明的阳光更暖人。“能帮我接点水吗？”我轻声对他说。“好的，你等一下！”他奶声奶气又特别认真的回答道，那表情看起来好像把全身的劲儿都使出来一样。他把玩具车放在地上，接过我的水瓶，像个收到命令的童子军一样往饭馆门口跑去。我下车休息，做了一会躯干拉伸，然后抓紧时间检查刹车和驮筐。他们看起来应该能坚持到进城。小男孩拿着灌满水的可乐瓶跑了过来，非常有礼貌的双手递给我，“给你！”我赶快接了过来，同时看见他弄湿了自己的袖子和鞋子，真是个可爱的孩子！他一直在路边目送我，直到拐弯处我们消失在彼此视野里为止。

20分钟以后，地势逐渐变低，一条近乎直线的公路出现在左手边的远处。又经过5分钟我看到了距离指示牌，此时距离东川，又多出了一个10公里......40公里的山路速降，对这套入门级西马诺BR T-4000 V刹车套件产生了极大考验，全路段刹车几乎榨干了机械结构的全部功力。当下降到中段的时候，我的手指已经因为长时间全力刹车而堆积大量乳酸，变得不再灵敏。进入平路以后我边骑边甩手。

虽然急于进城休息吃饭，但在一个分叉口我不得不停下来等人问路，路牌被人转动过，虽然两条路看起来都通往东川方向，但越是感到饥饿和疲乏的时候越要小心谨慎行事。15分钟后终于通过两拨人确认了城区方向。

一条大路呦，通我家！我家住在哟，东川下！山下土肥哟，地五亩，五亩良田呦，种点啥......

沿着笔直但如波浪般起伏的公路前进，柏油路修的漂亮结实，双黄线刷的整齐明显，左边是峭壁，右边是近乎干涸的河道，宽的地方约有200多米，窄的也有百十米，宽广而苍凉。再远处的山崖只能能隐隐看到一层层连在一起的黄色的土和灰色的石，其中有一部分则隐没在夕阳的阴影里，显现出了戈壁日落时才有的雄浑和隐秘！

“我低头走过一路山岗，愿重想沉沦已久的沧桑，一情一爱一双翅膀，问英雄几度看朝霞成夕阳。”十几天以来的悲伤情绪，好像被这山风、夕阳抚慰了一下。

跟今天中午在县道的那一段路相比，现在简直算得上惬意。一扭头，竟然在河床上看见了一列绿皮火车，我立即减速靠了过去。因为近视又受伤，看不清车身上的牌子，我便用相机的长焦镜头把它拉了过来——老男孩酒吧。火车酒吧！在这么一个荒郊野岭竟然看见一个火车酒吧，还是在河床上！突然，一阵巨大的发动机轰鸣声从路基下面窜上来，随后我就看见一辆大号的密封全地形车飞上公路，更多的轰鸣声随后响彻河谷。原来这地方是车友聚会的酒吧。看来，此地离东川城区很近了！

（说好要一起旅行，是我如今唯一坚持的任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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