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音：他钟情于“克制”的情趣社交 让用户温和谈性

►导语

清晨5点，从清华东路坐班车到亦庄，晚上10点回到学校赶回学校宿舍。“每天早晨最难过的事情是，起床之后要把脚伸进冰冷的鞋里，关键是鞋里一堆蟑螂”。这是8年前苗建卓（嗨音创始人）的生活写照——单调、孤独。

期间，他最喜欢的事情是在公交站台上看形形色色的人，感受他们的心理状态、生活压力，他希望通过观察释放情绪。然而，过度敏感放大了焦虑。习惯性失眠、近乎抑郁成为苗“抵抗生活”的方式。

09年，他开始经营微博账号“春药师”，宣扬自己的身体政治。13年，账号在微博清理活动中被毙，20万粉丝毁于一旦。14年，他以分裂的状态，在微博上扮演女性角色“白虎KISI姸”。15年1月，账号再次被毙。

习惯性观察、转换角色、为了接触电子乐主唱特意去纹身……这是他说的“在场感”。通过第一人称观察，了解这群自我矛盾、自我拉扯的年轻人，才能让他的创业项目：一款情趣社交软件——嗨音（highing），变得有趣克制。

这款反熟人的情趣社交App，乍看之下，类似same。用户只能单方面关注，没有跟帖、没有朋友圈。用户根据自己的喜好，进入不同频道发布内容。唯一的交流途径就是私聊（一对一密聊方式）。

为阿尔法城的命运难过、佩服唐岩的方法论、坚决抵制Secret的苗，正在一步一步学习克制。这正是2014年10月，获得经纬中国300万天使轮融资后，丛真（经纬中国副总裁）给嗨音的建议。同样，适用于苗本人。

“那时候的我更敏感，现在的我能控制住它。”作为产品掌舵者，他的性格决定着产品的调性：他正试图带领“嗨音”从“情趣的暧昧文化”转向“多元的青年文化”。

2015年8月，“嗨音”再次获得1165万Pre-A轮融资，多牛资本领投，士兰、经纬中国跟投。截止至今，用户近1100万，日活率11%，次留存率77%，日活用户每天的平均使用时长56分钟，男女比例1.4：1。

注：苗建卓已确认文中数据真实无误，铅笔道愿与他一起为内容真实性作背书。

“每天都会感受到他们布下的天罗地网。”他们指的正是苗的父母。父亲是语文老师、母亲是英语老师的组合，让从小生活在父母周围的苗苦不堪言。08年，从中国农业大学毕业，以为终于可以脱离管束，却又一下陷入了管理真空期。

按捺不住青春期的躁动，他到处寻求存在感。非典型性理科生的苗，每天过得都很分裂。08年进入事业单位，5年后辗转至绿城电子商务有限公司担任CPO，表面上他精明有度，每天与用户数据打交道。实际上，他却混迹微博，开展各类仪式化抗争。

哪儿有压迫，哪儿就有反抗。09年，他开始经营微博账号“春药师”，发布为自己身体骄傲的仪式化语言，试图通过宣扬自身对内的身体主权，表达对现实的抗争。2013年，在一次转发敏感内容时，5年累积的20万粉丝毁于一旦。

意料之中。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行为，无异于自杀。然而，他并不后悔，“挂了重来，挂了重来。我来自杀了，你们等着吧，回头我又涅盘了，其实就是一种寻找自我存在的过程。”

寻找的过程，并不孤独。苗结识了一群真实、有趣的同类，“但是他们在很多场合，都没有办法真实的存在”，他感慨道，“这群被社会主流文化压抑的群体，都带着面具生活，但是他们有非常鲜明的另外一面。”

比如他认识的一位准上市企业CEO。“商业上非常成功，是一位精明克制的商人。实际上，他是一个跨性别者，老婆是蕾丝，他们的家庭是开放式性关系。因为社会身份，他必须塑造正面形象，一个被认可的形象。他只能活在别人眼中的世界。”

对身体改造痴狂的金牌律师、对性欲不敢言的老师、喜欢混夜店的三甲医院护士长……这些被放大的案例，并不是个例。现实生活中，每个人都具备多面性。“比如，这次采访可能是我这一个礼拜最重要的、最装的一次聊天了。”苗快言快语到。

作为这类人群中的一员，在现实中无法自由表达、无法真实开展社交关系的困苦，让苗感同身受。他第一次萌生了创业想法，“很简单，当初就想把这群有趣的人连接在一起，在上面交流。”

随后，他选择了人性不同面中最格式化、刚性的一点——情趣，作为切入口。试图围绕情趣展开不同命题，吸引更多人来社交。

2014年3月，萌生创业想法后，苗找到了投资圈的朋友探讨商业价值。创业空间、孵化器、小天使项目的投资人……各种各样的投资机构，效果因人而异。不同年龄的投资人，对项目有不同的认知差异。

“发现对我们项目比较感兴趣的，都是一些年龄不大，本身比较爱玩，甚至是铁人三项冠军的投资人”，苗嘻嘻哈哈着说。然而，时间一天天过去，项目的商业价值一直未被验证，直到遇见了经纬中国的丛真。

8月某天10点，杭州火车站肯德基内，苗与CTO等待着丛真。离约定时间过去40分钟后，行色匆匆的丛真出现，脱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我的火车还有10分钟就要开了，你们只有5分钟的时间。”

晴天霹雳。紧接着，丛真的第二句话“你们用一分钟简单介绍下自己吧”，过于简单的问题反而让憋足了气的俩人，一下子乱了阵脚。介绍完毕，丛真抛下了“今天时间比较赶，我们下次再约，我先走了”，便匆匆赶向车站。

“见到了丛真，也算不虚此行吧。”当时的苗不敢有太多期待。谁知道没过几天，他接到了丛真约见的电话。地点仍然是火车站，不过时间从5分钟延长到了20分钟。

深入的沟通，让苗的反叛性格暴露无遗。“每个人都有合理合法处理自己身体的权利，为什么唯独性就不能像衣食住行一样，被正常讨论呢？”这是嗨音成立的初衷，却也是丛真最担忧的地方——如何温和地克制。

“这件事情怎么样做得积极阳光，而不是做成类似于Secret的产品。怎么样控制自己逼格，让调性变得能够被主流价值观接受，哪怕有一些轻微的挑战，也能够向社会去解释这样的命题。”带着丛真留给苗的问题， 第二次见面结束。

第三次，苗再次接到丛真的电话，徐传陞要见一见他。西湖边上的一个酒店，围绕着当下年轻人的观察，三人聊了近2个小时。“现在年轻人为什么是这样？年轻人都喜欢玩什么？背后衍射出来的社会原因是什么？”苗回忆着，“徐传陞会从社会学和文化的角度去推演，这件事情是不是一个伪命题。”

相聊甚欢，却未谈及投资。凌晨12点多，与朋友撸完串的苗，刚到家便接到了丛真准备投资的电话。“我能把电话挂了吗？”这是苗的第一反应，“我应该有一些谈判的部分，而不是这么快就答应了，但没有克制住。”

由于前期已经签了一个天使，苗挂掉电话后，迅速与合伙人沟通策略。直到凌晨1点，与经纬中国的融资额度、占股比例正式落定。10月，300万天使轮到账。

回忆起这3次见面，苗称这是嗨音最重要的里程碑。“说实话，那个时候还不够自信。一直觉得这么大的机构离我们很远，得到他们的认可，对我们非常重要。”

“这是我第一次在媒体上公开这个账号。”说着说着，苗的两撇老虎眉调皮地翘了起来，“那段时间，真是极度分裂。”

白虎KISI姸（微博账号），这是继“春药师”后，苗的重出江湖之作。不同之处在于，这个账号的形象是一位对自己身体十分欣赏、灵肉分离的新时代女性。医生是她的本职，身份的禁锢、过往的情感经历、对情爱的渴望、对男性的向往是她每天诉说的微博话题。

选择女性角色，苗自有原因。一方面，女性角色更容易养成大号，他希望通过此号为即将上线的“嗨音”引流；另一方面，他试图通过角色互换的方式，进一步了解女性心理。

“从心理活动、语言系统、表达方式上，我都必须去处理女性最微妙的时刻，这是一种表演。”这种扮演对狮子座的他，并不容易。“但是，直到现在也没人知道，它竟然是一个男人运营的。”说到此处，苗的双眼兴奋得闪着亮光。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个账号成为圈内的知名账号。微博粉丝蜂拥而至，其中女粉丝的比例并不低，而这正是嗨音第一批用户的重要宣发阵地。账号使命完成后，历史重演，15年1月，“白虎KISI姸”再次被毙。

同期，苗从豆瓣上找到了两性专栏作家：秦汧。在豆瓣上沉淀了一个讨论组，组名为“为什么我们在最美好的年纪没有性生活”。1个月，讨论组成员近2万人。

12月15日，“嗨音”安卓1.0版上线。频道、发现、消息、我的四大功能体系与现在的“嗨音”如出一辙。“其实，第一版实现度还是蛮高的”，苗给第一版产品 打了个及格的分数。当天，通过微博豆瓣的宣传、抽奖活动，注册人数近2000人。还没来得及高兴，问题接二连三出现。

消息延迟、丢消息、体验流程不爽、闪退……一系列硬伤出现，都意味着第一批种子用户的流失。“对这件事情天生感兴趣的人，如果流失掉了。那后面，我们就需要花更高的成本去获取不那么感兴趣的人，太得不偿失。”

两张行军床、各种睡袋派上用场。10余人的技术团队，吃住在公司，在一个月内紧急迭代三个版本。1月15日，IOS版本上线。2月12日，伴随着苗的宝宝呱呱坠地，嗨音用户破10万。从此，宝宝有了一个不一样的小名——“苗十万”。

“我还是希望用户能够相对比较理智。”3月份，苗照常打开了“嗨音”，神秘紫色为主基调的UI，引起了他的重视。“这种夸张了的神秘感，会影响我们的品牌调性。”随后，他全盘推翻紫色UI，用小清新代替了神秘系。

“我觉得相对清淡一些比较好，或者叫相对克制。”这与去年8月份，丛真给他的关键词，不谋而合——学会克制，是苗及“嗨音”的阿喀琉斯之踵。

在垂直社交领域遍地开花之时，始于约炮、兴于炫耀、止于代购，短短十二字，道出了该领域的病痛，情趣社交更是首当其冲。为了避免“手持利器，心生杀机”，苗开始制定产品运营规则。

1.上线“性商”，作为产品调节杠杆。

与斯坦福大学合作，成立算法系统：基于用户表达意愿（原创活跃）、表达质量（点赞数）两个维度，建立评价体系，量化用户质量。

“两个维度不是线性的，非常复杂。”苗用手比了一个图标，“我们给频道划分了等级。高质量和水区的权重不一样；被不同身份的人赞，收获的权重不一样；同性对同性、异性对同性之间的赞，权重不一样……”

苗把这套逻辑称之为“传染”——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内容，各种数据间的交叉，映射出不同的性商。不同性商对应的权利不同：性商高的人能自由进入不同频道，从而对性商低的人形成向上的动力；性商越高的人，申请的福利越多。

“它作为宏观调控的工具，是我们塑造自然淘汰的重要环节。”

2、建立敏感词库＋24小时监控。

嗨音后台建立了一套流程：用户公开发布的内容（一对一私聊除外），被系统检测打上敏感词标签后，审核人员优先看到信息，确认违规后，删除内容；同时，若其他用户多次举报，审核人员会删除内容。当用户被举报、或触碰敏感词达6次后，将封锁账号。

截至至今，嗨音每天互动内容近2000万条，性商每天更新一次；累积敏感词库近3000余条。

忙碌的苗，每个月都会保持与用户沟通的习惯。每周三的内容定性分析，更是出乎他的意料：30％情趣内容＋70%的泛领域内容。情趣这条明线，一时间成为了隐藏的暗线。

“用户会发散到生活的方方面面。他们很好玩，爱玩滑板、爱玩乐高、喜欢电子乐、喜欢纹身。我们找了青年文化的交集，这个交集是性。在这个文化的基础上，我们与更广泛的青年文化领域产生交集。”

基于此，5月，嗨音上线“色相”。通过约稿机制，围绕新奇、有趣，打造“生活在别处”的原创媒体版块。“媒体价值比民间讨论更精准，倡导的文化可以通过媒体端自上而下传递，引导用户讨论方向。”

这正是嗨音独创的B面概念——相比流于表面的A面表达，B面的内容更具私密性和窥探性。在多元文化下，人与人会脱下防备的外壳，展示真实的一面。从情趣文化转变到青年文化的故事，敲开了多牛资本的大门。

针对盈利模式，苗概括为三点：

1、基于人群定位的服务电商。“不同的青年文化社群，我们会经营不同类型的SKU。比如喜欢朋克的，我们会推送项圈；喜欢纹身的，会推送纹身贴。”

2、将社交关系转移至线下。“比如两个喜欢朋克的人可以在线下社交，票务是一个比较合理的逻辑。一群人在某一个城市里，因为共同的兴趣爱好在线上聚在一起，自然有落地线下的诉求，我们又提供了非常垂直的场景。”

3、积分制的增值服务。“现在只能通过赞的方式，表达对对方的认同。将来，可以用积分打赏的方式。每个人的积分有限，可以通过充值购买积分等等。”

2015年8月，嗨音获得1165万Pre-A轮融资，多牛资本领投、经纬中国跟投。资金到位后，通过品牌宣传、应用渠道分发、流量购买、换量等方式，苗花费不到300万换来近500万的用户。

截止至今，用户近1100万，日活率11%，次留存率77%，日活用户平均每天的使用时长56分钟，男女比例在1.4：1。“男女比例基本持衡，这是健康的生态。”他笑了笑。

以情趣为入口，深扎疆域广袤的青年文化市场。通过线上社交、内容传播消费等方式，让习惯被动接受的青年人，积极参与青年文化的塑造，这是“嗨音”正在做的事情。而下一步，“如何将参与者生产的内容通过类似IP生产的过程变成文化消费品？如何完成在场和消费的闭环，”是苗给出的下一阶段任务。

采访休息期间，他紧绷的眉头终于松了下来。举起手机，他对着镜头摆了个鬼脸，嘟囔着：“是不是萌萌哒？”——克制之下，已寻不得昔日的金刚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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