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增长、后治理”的中美模式，印度无法支付

上图：在新德里一座仓库的屋顶上，一名工程师正在检查太阳能电池板

下图：在泰米尔纳德邦的哥印拜陀，一名住在风电场附近的农民走在回家路上

在班加罗尔等印度南部城市，很多屋顶已经安装了太阳能热水箱，而要求在新建建筑物屋顶安装太阳能设施的邦的数量也在大幅增加。在印度的每一个乡镇，即便是最脏乱的路边小村，也都会看到关于小型电池系统及逆变器系统的标语和广告牌。一种新的能源生态系统正以复杂的、且常常是无可预测的方式出现。

去年夏天，我访问了恰尔拉凯雷镇附近的一个太阳能试验基地。该基地位于班加罗尔以北数百公里处，设在围墙内，周边是干燥的灌木丛林地。这是一个聚光太阳能电力试验阵列，班加罗尔的印度科学研究院（Indian Institute of Science）负责运营。由特制镀铝材料制成的成排的浅抛物线槽延绵开来，长度足足超过两个半足球场。经这些抛物线槽反射的阳光会聚焦到上面的水管上。

从今年秋天开始，该系统进入运营，管道中水会被加热到200摄氏度，然后流入一个热交换器，而承载该交换器的是一个可产生100瓦电力的涡轮机。

由卡纳塔克邦政府与印度和美国太阳能研究所（SolarEnergy Research Institute for India and the United States）资助的这一太阳能电池阵，将被用于测试各种不同的反光材料和热传流体（比如水和熔盐等）。

印度科学研究院材料工程学教授普拉文·拉玛莫西（PraveenRamamurthy）表示，该项目的目标是寻找适于印度环境的最佳组件组合，而这也是太阳能光伏发电技术急需的一个流程。

“在印度，没有人对太阳能设备的老化情况进行过测试。”拉玛莫西说，“我们有太阳能电池板，但这些电池板是适用于美国和欧洲的温和气候的，我们需要做出改变。”

在印度，危及太阳能电池阵安全的因素包括高温和潮湿天气等，因为它们会让粘合常规太阳能电池板的粘胶失效。此外，尘土和老化也是主要问题。拉玛莫西正在开发可封存和保护光伏电池的聚合物复合材料。

在印度，太阳能光伏发电是太阳能发电的主要形式，但聚光太阳能发电也很受关注，因为除了发电之外，它还有其他用途。举例来说，用木柴燃烧炉烧砖的小型独立砖厂在印度各地随处可见。这会造成森林破坏，并会产生严重的二氧化碳排放。利用聚光式太阳能烧砖对环境大有裨益。

这些定制的解决方案似乎还不足以应对印度面临的庞大挑战。不断老化的电力设施、对煤炭的严重依赖、运转不灵的电网，以及被政府补贴和干预严重扰乱的能源部门，似乎都让印度看不到希望：在不严重危及环境的条件下，它将很难实现经济增长和能源丰富的双重目标。回到现实，情况更为复杂，但前景却没有那么悲观。

“中央政府和外部投资者只关注超大型项目，当然这很正常，而这些项目也都有着超乎想象的财政补助，但真正的创新发生在农村。”德里智库科学技术与政策研究中心（Center for Study of Science, Technology, and Policy）执行主任安苏·巴拉德瓦杰（Anshu Bharadwaj）说，“最有效的方式是在全国范围内开发数量庞大、接近农村用户电力负荷的100千瓦、500千瓦的项目。”

最后，在接下来的50年里，要想解决印度的能源需求问题，还需要建造分布式太阳能发电系统、地方性微电网和大型可再生能源电厂。你无法让电网覆盖印度每一个村庄的每一间小屋。

同样，利用不稳定的分布式太阳能电力，你也无法发展和运营21世纪的制造业基地。关键是要做到因地制宜，针对不同的邦、不同的城市和不同的村庄，找出相应的解决方案。

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塔塔技术与设计中心（MIT TataCenter for Technology and Design）的研究人员已经在比哈尔邦展开该项工作。比哈尔邦是印度典型的农业邦：在它拥有的超过1亿人口中，只有五分之一能够获得可靠电力。该邦配电公司已基本处于破产状态，电价补贴被人为压低，电网的电力损失比例很高，接近50%。

“电网接驳具有随机性。”麻省理工学院客座教授、“电气化模型参考”（Reference Electrification Model）开发负责人伊格纳西奥·佩雷斯-阿里亚加（Ignacio Pérez-Arriaga）说。电气化模型参考是一个专注于印度和其他发展中国家电力接入规划的计算模型。

“我今天去了一个还没有通电的村庄。”他在今年7月时告诉我说，“而100米外的另一个村庄，就有很好的电力供应。这让人感到困惑。他们可能下个月就会用上电，也可能是下个10年，也可能永远都用不上。”

目前，印度正处于对能源系统进行现代化升级改造的早期阶段。尽管看起来有些自相矛盾，但在某种意义上，这种庞大任务也是一种优势。这是因为，印度的现代化升级改造刚好赶上了这样一个时期：从成本上讲，可再生能源电力和可再生能源发电技术已经可以同传统化石燃料电力同台竞争。

比如，在今年早些时候，宝马（BMW）表示将建造一座太阳能电厂，为其设在金奈附近的工厂提供20%的电力需求。印度铁路公司（Indian Railways）——拥有世界上覆盖最广的铁路系统，同时也是印度最大的雇主——计划在未来5年建造1吉瓦的太阳能装机容量。

印度可采取因地、因需制宜措施，规避覆盖全民的、基于电网的电力供应成本。每一个微电网和地方性太阳能系统的部署都会降低电网布建的需求，而每一个由企业或工厂新建的可再生能源系统也都会降低建造超大型电厂的压力。

北方邦比斯万苏雷斯普尔村的一户人家

由于现在印度正在进行工业化建设，所以它有机会利用快速变革的技术进行全面改造。今天，它需要的是装备有太阳能系统的新建筑，并部署可绕过老旧电力设施的企业配电模式。明天，它将依赖于小工厂的聚光太阳能，或小型核反应堆，或其他尚未出现的发电和配电模式。

在印度，从德里的贫民窟到特伦甘纳邦的村庄，这种动态元素和即席创作随处可见。在混乱的、充满挑战的环境中，印度人天生就有强大的适应能力和生存能力，这也让这个国家以一种清洁的、可持续的方式解决经济增长难题成为可能。

从很多方面讲，印度没有选择 。“印度可以复制美国或中国的‘先增长、后治理’模式，但它付不起这种代价。”贾伊拉姆·拉梅什说，“我们不能说，‘我们可以以8%的GDP增长率连续增长25年，然后再开展治理行动’，我们承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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