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冯骥才批判拜金主义的知识偏见

文/廖保平

近日，作家冯骥才接受凤凰记者独家访谈，发表了一番“高论”，其中谈到：“现在大家光注重空气里的雾霾，却不注重精神的雾霾，实际上精神雾霾更严重。我们社会当下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就是拜金主义，拜金主义就是这个社会的PM2.5，因为它把一切事物都扭曲了，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也扭曲了。”

批判拜金主义，已经不新鲜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曾经有过一波猛烈的批判；新鲜的是，在市场经济发展了三十多年， 连中共中央都说要“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发挥决定性作用”的时代，居然还有人在炒剩饭。这让我想起年轻学者苏小和讲的一句话：“文人不好好学古典经济学，百分之百变成流氓混蛋。没有例外。”

是的，文人不懂古典经济学，不能理解市场经济运行规律，只会站在道德高地放空炮，背离经济规律而行，最后变成了一个“道德流氓”，还不自知，乃至出丑了还洋洋得意。

市场经济的主体是一个个的人（企业说到底还是个人的组合），每个人都在市场里通过交换追逐自己的私利，市场的等价交换物就是金钱，私利的标的物就是金钱。

在市场经济里，每个人都要赚钱，追逐自己的私利，其实就是拜金主义者，拜倒在金钱的石榴裙下。现在，拜金主义似乎有了一个新名词叫“在商言商”，做生意就要讲赚钱，就要以追逐利润为至高目的，这有什么可耻可卑的呢？

在亚当·斯密看来，每个人追求自己的私利（金钱）是一个社会最好的利益。因为一个拜金主义者虽然他只为自己的私利而努力，但是别忘了，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将金钱财富带进坟墓里去，无论多么自私的人，哪怕像葛朗台，他死了之后，他的钱无论是让子女继承还是以其他的处理方式，最终还是留在社会，是在增进社会的利益，而不是随着人死消失。

也许批判者会说，批判拜金主义并不否定人的正当私利追求，而是反对“一切向钱看”，反对把钱当成神，把钱看得最重要。这是因为拜金主义者知道，“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他们知道社会的残酷，他们将钱当成保护自己的有力手段。当一个人有钱可以保护好自己，就在减少亲人、朋友、社会的负担，就是爱亲人、朋友和社会的一种方式。要是每个人都能用钱自保，这个社会该是多好。

相比较于权力、地位、出身、知识等等，钱是多么平等而美好的东西，它让无权者腰杆挺直，让无力者前行，让卑微者昂首，让出身贫贱的人有了地位，让文盲可以“借脑”……这一切都是金钱带来的巨变，是金钱改变了人生，进而改变阶层流动的凝固，破除壁垒森严的人际隔绝，是每一个贫寒子弟通天的楼梯。

社会的发展动力是人的欲望，求财是人的重要欲望之一，正是人类对财货的欲望推动了社会财富的增长。只有非常喜欢钱才会让人拼命去赚钱，为了赚钱才会有创造和创新，一个对金钱不感兴趣的社会，那一定是贫穷的社会。

在我看来，批判拜金主义有两种人，一种人是还“没吃饱饭”的（相对而言）的幻想家，幻想有一天“打家劫舍”分有钱人的钱财；一种是衣食无忧，甚至是吃得太撑了的清谈家。如果说还有，那么这种人一定是别有用心的理想主义鼓吹者，他们让民众忽视现实的不堪，不对实现的不堪加以改进，而是将一切精力、智慧用在遥远的理想之上，却完全不知道，任何理想的实现都需实现作为台阶，是以每个人的理想实现为前提的。

也许批判者又会说了，拜金主义为了金钱不择手段，践踏法律、道德、亲友、友情……。那么我就问一句，拜金主义如斯，拜权主义又如何？而且拜金主义是不是有这么大的危害，也是值得思考的。都说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拜金主义大行其道，我们现在看，是不是这个社会恶劣到了令人指发的地步？

市场经济是契约经济，须臾都离不开契约。契约之所以成立，本身就包含了对道德的要求--否则，不道德的契约，总有一方会无法接受和履行，契约最终难以成立。从这个意识上讲，市场需要契约虔诚，对契约的虔诚，也就是对道德的虔诚。有这份虔诚的浇灌，道德之树将会长青。

从这个角度说，市场经济是最道德的，怎么能够说作为市场经济所必须的拜金主义践踏了社会道德？如果是这样，我宁愿相信，这不是市场经济，或者说不是成熟的市场经济，是掺假的市场经济，还不是“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发挥决定性作用”的市场经济。是假市场经济“把一切事物都扭曲了，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也扭曲了”。

不要恐惧拜金主义，而是要将拜金主义规范在法律、市场的框架之内。社会管理无力，市场经济不健全，却将后果全部推给拜金主义，这不是无视主要矛盾，拣个软柿子使劲地捏吗？

一个社会对金钱充满了仇视，很难让人相信，这个社会可以富裕起来；一个社会有严重的道德洁癖，很难让人相信，私利得以生存。这样的苦果我们不是没有吃过，为什么现在日好刚刚一点，就急吼急吼地要扼杀人们追求富裕生活的愿望？

我承认冯骥才写了不少好小说，也承认冯骥才在保护民族文化方面所做出的贡献，但我仍然要说，请冯骥才不要饱汉不知饿汉饥（要是冯骥才现在还为吃饭发愁，估计他就不会觉得拜金是多么可恶可耻的事），动辄批判人们拜金主义，这是一种知识偏见，知识的偏见导致认知的盲区，就会说出像PM2.5一样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