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觉得对不起杜鲁门

老觉得对不起杜鲁门

端木赐香

给学生讲课，讲到杜鲁门“公平施政”的实质问题。教材上说：它不过是罗斯福“新政”式的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的继续和扩大，目的无非是掩盖资本主义社会的剥削。所以，所谓的“公平施政”，所谓的每个美国人都会获得“公平的一份”，在美国这样一个垄断资产阶级统治的国家，乃是对于劳动者的欺骗（吴于廑、齐世荣主编的《世界现代史》下卷）。

老实说，这样按着教材讲，我实在羞于出口。因为，我早就觉得对不起人家杜鲁门了。我现在能回忆起来的，就是在我很小的时候，不知道杜鲁门是谁的时候，我天天跳皮筋，嘴里唱的却是：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不吃人，专吃杜鲁门……

我估摸着，我童年的很大部分时间，都专用来诅咒人家杜鲁门了。待我长大之后，我对我儿时的不道德行为深感愧疚。你说人家招我惹我了？我天天诅咒人家被老虎吃掉！特别是待我做了母亲之后，我甚至感觉对不起人家杜鲁门的娘。我也是做娘的，若是有人诅咒老虎专吃我儿子，我一定掂着小脚上去踹他。

这种愧疚感影响了我与教材保持高度一致的积极性。但是起码的觉悟还是有的，毕竟是阵营这边的嘛。所以，讲到杜鲁门政策的欺骗性，我给学生出了几个思考题：

一、杜鲁门的骗术为何如此高明？美国百姓被他骗得一愣一愣的不说，居然还让他蝉连第二任总统！大选的时候，他的对手是声望很高的杜威，但是杜威却败了，怎么搞的？

二、美国百姓为何如此弱知？中国文盲水平应该远高于美国吧，为什么中国百姓几十年前就能一眼看穿的骗术，美国百姓至如今稀里糊涂没个正确反应？

三、中国的农民领袖在起义的时候，“均贫富”的口号喊得最亮，这也算是一种中国式的“公平施政”吧。问题是，中国的农民领袖永远做不到真正意义上的“均贫富”，甚至差得很远。

比如洪秀全，他哪里是“均贫富”？他制造的不平等不公正比上清朝统治者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我们在评价他们的时候，往往仅仅因为他们的口号本身就给予极高的评价：不但不是欺骗，反而是崇高理想了。至于没有成功，那是由于没有先进政党与先进理论之故，值得原谅，忽略不计。

这样看来，我们在评价历史人物的时候是不是有个二重标准？也就是说，战壕这边的，自己人，口号喊得越高就越崇高；战壕那边的，不是自己人，口号喊得越高越证明他是小人？

四、欺骗就欺骗吧，反正是骗美国人民，毕竟骗不了我们。但是，这种结局又与我们的理论相违背。我们的理论是：人民的眼睛总是雪亮的。这样一来，不是美国人民错了就是我们的理论错了。我们的理论总是没错的，敢情是美国人民错了：莫非美国百姓都不是人民？

不是人民，却常说自己是公民，整个一群愚民，被骗被剥削浑然不知，还得我们这边始终瞪大眼睛替他们盯着，替他们打算盘，替他们揭发！我们累不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