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孔圣人小样儿,绝没有贬低的意思。大家都知道,李逵听信了宋江下山抢民女的谣言后,也曾当面骂宋江小样呢。问题是,说孔圣人小样儿,有人会不舒服。就像我们撵着领导叫人家的小名为“狗蛋儿”一样。非常不幸的是
孔圣人的小样儿
端木赐香
最欣赏孔子周游列国的风度了:不用拿身份证,不用办签证,上高速也不用掏过路费,带着一群学生,赶着一辆破老爷牛车,做国际访问学者,想去哪儿去哪儿,去哪儿好歹总有人招待。做博导,能做到这个地步,也算不错了。
当然,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老师也有狼狈的时候。比如在郑国,老师和高徒们失散了,就一个人站在外城的东门等。不知俺的偶像、他的学生子贡寻人的时候怎么描写他老师的,反正有郑国人跟子贡汇报说:“东门有个人,他的额头像尧,他的脖子像皋陶,他的肩膀像子产,然而从腰部以下比禹短三寸,狼狈得像一只丧家犬。”
子贡找到老师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郑人原话全传给老师了。老师一听,感叹曰:“说我的相貌,无关紧要。关键是说我像丧家犬,说得真对啊!”
丧家犬在这里,并没有多大的贬义。圣人用此自我解嘲,至少很有风度。但是这词后来就变味了,鲁迅骂梁实秋,“丧家的资本家的乏走狗”。据说这骂句译到英语世界,那厢的人还真喜欢上了梁实秋,说:无家的在地上跑累了的小狗,多可爱啊。
不管梁实秋是否可爱,但是给我的感觉,骂者远没有被骂者有风度,再说你有家的狗又如何?不就是有组织?文革时代,“丧家犬”干脆变成了被人民抛弃的人,很可怕的,没组织哇!
拐回头继续说孔子。虽然孔子不在乎自己的相貌(在乎也没办法,据说孔子生下来,前额凹陷,眼睛外凸,牙齿呲出,鼻孔上翻。估计这是老夫少妻合力的结果吧?),但是气质可能不错。司马迁的《史记•孔子世家》载“孔子长九尺有六寸,人皆谓之‘长人’而异之。”周代一尺合今约19.91厘米,那么孔子的“九尺有六寸”就是1.9米了。这个子虽然比不过现在的姚明,但是做个二流的篮球运动员,却仍是很有希望的。即使不做运动员,光凭身高,怎么着也应该算是个酷哥了吧,就像李咏那样的?孔子曾做过司仪,司仪,倒跟李咏的主持人角色有些类似。据说孔子做司仪,风度可是扁扁的,应该不亚于李咏。《论语》中有孔子的两个典型镜头:
镜头一:“君召使摈,色勃如也,足躩如也。揖所与立,左右手,衣前后,襜如也。趋进,翼如也。宾退,必复命曰:‘宾不顾矣’。”
这话翻译过来大约是:鲁君召孔子去接待宾客,他的脸色便马上现出庄重的样子,走起路来,脚步盘旋。(我试着用自己的脚盘旋一下看看,发现盘旋只能是跳华尔兹,圣人走路类交谊舞,我怎么也想不通。但是不跳华尔兹又盘旋不起来,总不会是仪仗队或者卓别林甚至是街舞之类的样子吧?)向和他站在一起的人作揖,向左拱拱手,向右拱拱手,礼服前后仰俯,不住摇动,却显得很整齐的样子。当快步前进时,姿态犹如鸟儿展翅一样。贵宾辞退后,一定要去回报君主说:“贵宾已经远去不回头了。”
这里我有些纳闷:一个将近两米的大男人,如何能让自己的走姿向小鸟儿展翅一样可爱?人家李咏可没有在舞台上这么忽闪过。
镜头二:“入公门,鞠躬如也,如不容。立不中门,行不履阈。过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其言似不足者。摄齐升堂,鞠躬如也,屏气似不息者。出,降一等,逞颜色,怡怡如也。没阶趋,翼如也。复其位,踧踖如也。”
翻译过来:孔子走进朝廷的大门,恭敬地弯着身子,好像无容身之地一样。站立时不敢站在门中间,行走时不敢踩门坎。经过国君的座位时,脸色立即庄重起来,脚步也快了起来,说话时声音低微,好像说不出来一样。两手提起衣襟走上朝堂时,恭敬地弯着腰,憋住气好像停止呼吸一样。出来时,下一级台阶,脸色便放松起来,显出欢悦的样子。下完台阶,便快步走,像鸟儿舒展翅膀一样。回到堂下自己的位置上,心里还表现出恭敬不安的样子。
得,又是鸟儿展翅!而且还得憋着些,这憋功不好弄。李咏倒是老憋着,可憋回去的,是一肚子的坏笑而不憋气。总之,一般人玩不转这个,除非是刚学走路的孩子。
我喜欢刚刚学步的孩童,就是喜欢他们走路的小样儿:憋着一张可爱的粉嘟嘟的脸蛋,紧张得似乎不敢呼吸,更重要的是,两只胳膊向小鸟翅膀一样扑扇着保持平衡,快步地扑向自己的妈妈!
没想到堂堂的孔圣人居然也是这么一副小样儿!
这里说孔圣人小样儿,绝没有贬低的意思。大家都知道,李逵听信了宋江下山抢民女的谣言后,也曾当面骂宋江小样呢:“我当初敬你是个不食色欲的好汉,你原来是酒色之徒:杀了阎婆惜,便是小样……”一句话,大哥喜欢女人,或者杀了喜欢的女人,在李逵眼里都是小样儿。小样儿这词,好歹是自家人的评论。没想到我给学生讲了这个故事,学生也会现学现用了。一个学生给我发短信:我们同学正在背后议论你,说你是个糊涂蛋。我马上回:你们才是糊涂蛋呢,背后说我坏话!这学生回的是:小样儿么你,你不糊涂谁糊涂?
总之,说一个人小样儿,不是什么原则问题。问题是,说孔圣人小样儿,有人会不舒服。就像我们撵着领导叫人家的小名为“狗蛋儿”一样,于官场那种装模作样的庄重气氛有所冲突罢了。非常不幸的是,孔子的名字与“狗蛋”之类还真有些渊源。孔子名丘,字仲尼。很不幸的是,郑慧生先生在论证中国远古的生殖崇拜时,捎带着把孔子“丘尼”两字的原意也给考证出来了。众所周知,鲁迅先生在东京留学时,曾经跟随章太炎先生听讲说文。周遐寿记下了讲解中的一件事,有些意思:“中国文字中本来有些朴素的说法,太炎也便笑嘻嘻的加以申明,特别是卷八尸部中尼字,据说原意训近,即后世的昵,而许叔重的话很有点怪里怪气,这里也不能说得更好,而且又拉上孔夫子的尼丘来说,所以更是不大雅训了。”
为什么孔夫子的名字“不大雅训”呢?郑先生考证如下:尼字训诂作近,字亦作昵,段玉裁《说文解字注》“古以为亲昵字”。《说文》:“尼,从后近之”,亲昵而又从后近之,使人觉得确乎不雅训。郑先生还是研究甲骨文的大家,当然也要从甲骨文方面做补充考证了,考证的结果:尼,代表的确是女性生殖器(详情参看郑慧生先生的《上古华夏妇女与婚姻》!
看到这些考证,我不由得笑出声来(预先声明,我不是好人,就喜欢看别人笑话儿,而且孔子那一套“色勃如也,足躩如也,屏气似不息者”的儒家气功我也练不来,能练来我早成相声演员了我),敢情孔子不但“尼”,还排着号码儿呢——仲尼。古人按伯仲叔季给兄弟排行,比如刘邦就叫刘季,刘四小的意思。仲尼排行老二,当然就是二尼了,这名儿确实有些意思。
至于丘字,郑老先生说:丘,《说文》“土之高也”。从甲骨文的角度,土为男性生殖器,则“土”之高也,当为勃起后的男性生殖器。丘尼合文,当是男女之事了。而《史记•孔子世家》也载:孔子父叔梁纥,“祷于尼丘得孔子”。叔梁纥所祷告的尼丘,当然就是生殖之神了。
生殖之神满足了孔子父亲的祷告,让他老夫少妻得贵子,给孩子起名字,存些报恩思想,叫个尼,叫个丘,当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由此看出,这章太炎做教师,也没想到人类灵魂工程师什么的,存心调戏圣人!这倒不是什么罪过,中国文字嘛,若认真考证,有趣的东西多了。唯一感觉可笑的,是后世酸儒拍孔子的马屁:“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李贽对此说过风凉话,说:怪不得仲尼之前,人们都点蜡烛过夜呢!
而我的感觉是:“仲尼”对“长夜”,它怎么这么对仗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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