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邻廿五（6）透过人来看时代

第25期阅读邻居

主题：守定

书目：《流动的斯文：合肥张家记事》

（6）透过人来看时代

@杨早：

所以家风就是会有变化的，我们经历过这么一段混乱阶段，所谓规矩其实已经毁得差不多了，所以你现在要强行守什么规矩变成自己的选择，而这个选择守不守就变得很多元了。

我想最重要的不在于规矩，以前有一副对联叫做“百善孝为先，万恶淫为首。”但是后来有人补了两句，说“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事，若论事，世间无孝子。万恶淫为首，论事不论心，若论心，天下无完人”.就是这个道理，这是我现在对所谓家风的“经”和“权”的理解，你靠规矩和形式来立家风是不太靠谱的，关键是你内在的东西怎么传下去的问题，这个大家还可以再讨论。

我另外再谈一点看法，刚才@绿茶说的家族史的写作问题。我跟我太太在2006年翻译《合肥四姊妹》的时候就有一个感慨，我们说金安平真是会选题目，她选的这个四姐妹，特别准确地通过他们这个家来写中国的近代变迁，甚至比宋氏三姐妹还要好，因为宋氏三姐妹太政治化，你可以写到很多政治东西，但是你要写社会变迁的话，合肥四姐妹非常的适合。可惜被她写掉了，后来我们想说另外找办法，后来没想到王道还能够在这个基础上再往前推进，因为你把兄弟再纳进来，做了查漏补缺。

但是我有一个想法，如果这种写法是自己家族的人来完成，我觉得完全没有话讲，因为自己家族的后人做这个事情，更多的是他有一份家族责任，所以他更多的是要把这个家族完整地呈现给大家看。刚才@绿茶 说呈现最好的方式就是这种罗列式，从祖父、父亲、母亲一直写下来，然后儿子、兄弟姐妹这样分开写。但是如果把家族跟时代社会联系起来写的话，我们觉得有别的写法，不仅仅是这种写法，别的写法更难，但是有。比如说他们这些人共同生活在一个时代，而这个时代恰恰是一个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时代，中间的转折非常厉害。有没有可能持续写？比如说1911到1928这是一段，1928到1937又是一段，1937到1949是一段，1949以后又是一段，在这个时空交互下，你可以在一个时段里写尽这些人在干什么，就像一个横切面的蒙太奇一样，同一个阶段他们的十兄弟姐妹，加上他爸，或者之前再加上他妈，他们各自在干什么，他们所处的那个节点，因为年龄不太一样，环境也不一样，他们的职业也不一样，他们所处的节点的对比下，你更能看出那个时代推进的急速和混乱。

举个例子，抗战时期大家都在干什么，这应该是最好玩的。周有光的小孩差点没命，他那个状况反映出的是后方整个社会医疗状况的情况。沈从文一家人住在云南，而且住得比较偏远，他跟当时的战时教育密切相关。还有一个是定和，定和在宜宾的江安，跟着曹禺的戏剧学院到了江安，一个小城跟一个所谓的国家级的艺术学府怎么样共处的，这又是一个很好玩的课题。在他们同一时段的这些人的遭遇当中可以发掘出很多课题，由他们来带各个方面的情况，可以写出一部全史，但是这个要求很高，我只是说我们探讨一下，有这个写法，甚至单写一段史也可以，也不一定写全，比如单写抗战时期这一家人的流离失散，或者单写哪一段时期。所以我觉得还是有空间可以挖，只要你愿意像王道这样辛辛苦苦地去挖材料，然后能够投入进去写。

王道：这次我在上海和金安平、史景迁碰面，我们也在探讨这个事情，因为我也给他们提供了一些资料，后来《南方人物周刊》专访史景迁的时候提到了，把我写成“有一位研究学者从苏州跑过去”。我们在聊张家的文化传承，怎么再把它往纵深推一推，更具有现代化一些。金安平老师也跟我要了一些史料，我也给她提供了。她接下来还要继续再写张家，我说我很期待你写张充和传，因为这可能带出更多的东西。不一定写整个家族，可以是某一个人，再带这个家族。

@杨早：但是某一个人，你不是光写一个人，你是透过这个人来看时代。张充和在海外，她现在的身份有点像当年鉴真和尚那样的身份，王国维去世的时候，陈寅恪给他写挽词，有一句叫“文化神州丧一身”，有的时候文化的传承或者维系，就在那几个人身上，不在整个大的民族身上。

王道：那次郑培凯先生跟鄢秀女士到了苏州，他们是韦均一家族的人，看到充和的新书稿之后，他说这个太珍贵了，充和现在越来越受人关注，尤其她现在的影响度，她不单单是一个望族之后，她已经成为一个现象，中国现在也讲究中国梦、中国文化的复兴，怎么复兴？实际上就是你的文化的东西要走出去，你要在国外成为主流也好，关注度也好。比如昆曲，现在很多人跟她学昆曲。比如书法，她也教了很多国外的弟子。她有一个弟子叫薄英，还帮她做了一本书叫《桃花鱼》，现在炒卖到五万块钱一本。可以看出国外的人反而对国内的东西做得更认真、更讲究，它的价值更高。

@半价优惠：可以这样理解，国外看到的是和西方不同的东西，如果我们现在生活跟西方所有都一模一样，他们反倒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