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美唐诗里,等待花开

有了撩乱两字,桃花就不是羞答答地开,不是悄无声息地开,那一夜,可以听到花开的声音;有了撩乱两字,桃花就不是一枝两枝地开,而是一开就是一丛,一开就是一大片,映发楼台,耀眼夺目。

丁仙芝是玄宗开元时期的进士,丁老师写了很多游仙诗歌,盛唐初期的文学,和现在的网络文学有些类似,神佛仙道的内容不少。不过,在这些乱力怪神中,有一首《醉歌赠吴山人》,很有调调。

写诗的地点在江南,赠寄的对象是一位吴姓的隐士。山人是隐士的另一种说法,啧啧,真是羡慕的很,唐代那个时候旅游开发还未盛行,处处是空山老林,等待一个个甘于寂寞或抑郁失意的人,躲在无人处治愈疗伤。诗成于微醺时,丁仙芝不经意间写下:“城头坎坎鼓声曙,满庭新种樱桃树。桃花昨夜撩乱开,当轩发色映楼台。”

撩乱地开,就是没有秩序,没有规则,恰恰说出来花之绽苞,是那样的蓬勃,是那样的随性。

有了撩乱两字,桃花就不是羞答答地开,不是悄无声息地开,那一夜,可以听到花开的声音;有了撩乱两字,桃花就不是一枝两枝地开,而是一开就是一丛,一开就是一大片,映发楼台,耀眼夺目。

胡兰成在自传《今生今世》开篇说:“桃花难画,因要画得它静。”这么说,桃花也难入诗,难就难在如何写出花开那一刹那的力量。

同样,李白也不缺有调调的酒友,某个早春,他与山中高人喝酒,风煦日暖,醉心荡漾,这位旷世诗仙,痴痴发问:“春风尔来为阿谁,蝴蝶忽然满芳草。”四时有序,天地不言。春风是和谁在约会呢,何来一年一度地践约来此?春风不会回答诗人,只看见成群结队的斑斓蝴蝶缀满青草。

戴叔伦有首《兰溪棹歌》,仿照渔歌的调子,歌咏浙江兰溪的美好风物。“凉月如眉挂柳湾,越中山色镜中看。兰溪三日桃花雨,半夜鲤鱼来上滩。”后来,苏东坡写有“春江水暖鸭先知”,似乎从这首诗中得到启发,诗人的心异常敏锐,总是在第一时间捕捉到春的信息。

安史之乱后,为避兵乱,大诗人杜甫携家人入蜀,过了九年的安定生活。在朋友的资助下,或许还有借贷和按揭,杜甫在风景区浣花溪畔买下一块地皮,盖上一座草堂。在这里,杜甫一改律诗的严整,开始了大量的充满生活情趣的绝句创作,其中就有《江畔独步寻花七绝》。一个人在锦江畔悠闲散步,为锦绣春事一口气写下七首绝句,可见诗人惜春怜春之切。

七绝中以后三首最为著名,佳句叠出:“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繁枝容易纷纷落,嫩蕊商量细细开。”对于这则系列七绝,历来选本多是选取其中一二首,这就破坏了诗的气脉。由此说来,有时候,所谓的节选、精选乃至改选,有好心做错事之嫌。比如看电影,再好看的片子,恐怕也少有人愿意中途进场。所以小刀崔劝君读唐诗不要过分迷恋漂亮的句子,应将七首作一首看待,细细体会诗人那颗热爱生活的心。

唐句中有很多寻访佳诗,或寻故人,或访隐者,或探望失散的骨肉。古时没有通讯工具,自然寻访无果,常常不遇。人生中有一种缺憾的美,而访人不遇后,是否多添一份相思呢?

李九是诗人常建的老朋友。时在三月初三,刚下了一场春雨。常建应邀去作客,只是一时忘了李九家的门牌号码,更没加李九的微信号,只知"故人家在桃花岸,直到门前溪水流"。于是,常建从东渡头乘舟顺流而下,寻找那一片桃花盛开的地方。迎接诗人的,应是一盏斟满的酒杯。

晚唐诗人雍陶有位朋友住在郊外。一次聚餐,到了午饭时分,但雍陶还未找到朋友居所。来之前,朋友告诉他,别墅周遭,枳花环绕。但"村园门巷多相似,处处春风枳壳花" 。究竟哪一家才是朋友的别墅呢,究竟哪一丛枳花才是朋友手植的呢?

在花丛中,雍陶迷失了路,只有逐门逐户地询问。与其说,雍陶迷失了路,不如说他陶醉在春天的气息中;与其说诗人们走在寻访朋友的路上,不如说他们走在寻求生命本真的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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