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就这么任性的下场

（绿珠）

文/廖保平

稍微有点历史知识的人都知道，今人玩“有钱就是这么任性”，和1700多年前的石崇相比，简直弱爆了，石崇那才真叫“有钱就是这么任性”，最后被自己的“任性”搞死。

石崇何许人？石崇是西晋人，官二代，父亲石苞是开国功臣，官至司徒，相当于现今天国务院总理。不过他父亲并没有给石崇留下多少钱财，父亲临终时将财富分给其他五个儿子，独独没有给石崇多少家产。母亲为此非常不满，石父却认为“此儿虽小，后自能得”，认为石崇天生一个发财相，日后必然巨富，不用给他留什么钱财。

真是知子莫若父，石崇还真的靠自己发了。石崇是怎么发财的呢？一面是自己做官，石崇才干出众，“有干局”，二十出头出任地方县令，后因“有能名”擢升。晋武帝讨伐吴国时，石崇立下战功，被封侯，武帝“深器重之”。有权就有钱，石崇能富，做官是重要的原因。

石崇发财的另一条路，是坑蒙拐骗抢，《晋书·石崇传》记载：“（石崇）在荆州，劫远使商客，致富不赀。”此等公然抢劫行为，难道官府不知道？怎么可能。知道而没有将其法办，何故？原因是，司马炎逼迫魏元帝曹奂禅让帝位给自己，建立西晋，史称晋武帝，是依靠一大批追随者的支持，一些人成了开国元勋。司马炎称帝后，对元勋旧故十分优待，元勋旧故的子弟自恃父辈有功于皇帝，巧取豪夺无所不为，司马炎睁一眼闭一眼，等于用这种任其非法自肥的办法，来换取名门豪族对政权的支持，倒霉的只能是黎民百姓。

就是在父辈的阴庇和皇帝的纵容下，胆子又贼大的石崇敢“劫远使商客”，黑道白道通吃，什么钱都敢搞，没几年就发达起来了，财富越滚越大，最后成了西晋福布斯富豪榜上的首富。

有钱之后，石崇开始任性起来了，他的生活起居极尽奢华之能事。《世说新语》称：“财富丰积，室宇华美。后房数百，皆曳纨绣，珥金翠。丝竹尽当时之选，庖膳穷水陆之珍。”如此描绘足以让人想象得出其豪宅是多么金壁辉煌，倘若仍不足以见其风采，不妨以石崇家的厕所为例试加说明。石崇家的厕所是按照超五星级宾来装修的，硬件之豪华气派自不消说，有各种香水、香膏供客人洗手。软件配置更是了得，配备了十多名侍女恭立侍候客人上厕所。为了免除如厕会沾污带臭，客人如厕后，侍女替客人脱下身上的衣服，换上新衣服，堪称一条龙ISO标准化服务。

有位叫刘寔的官员，大小场面还是见过的，有一次去拜访石崇，如厕时看到厕所里有绛色蚊帐、褥子，还有侍女捧着香袋侍立，以为误打误撞走进了石崇的内室，赶忙退出来，笑着对石崇抱歉，那一幅乡巴佬入城的尴尬样子一定很可笑，他虽然懂得石崇有钱，但没有想到他“任性”到把厕所弄得美伦美奂的地步。

石崇的“任性”还表现在“杀人劝酒”，石崇每次宴请客人，总是让美女做“三陪”，美女必须软硬兼施让客人吃好喝好，客人不喝酒，干不尽，是“劝功”不够，就叫人把美女杀掉。

有一回丞相王导和大将军王敦一起参加石崇举办的宴会，王丞相平时不爱喝酒，但在这种场合之下，被美女频频劝酒，勉强喝点，一下子就喝醉了。可是每次轮到王大将军时，无论美女如何劝，他就是不喝，以此观察事态的变化。石崇一连杀了三个美女，王大将军仍神色如故，不肯喝酒。王丞相看不下去责备他，王大将军说：“自杀伊家人，何预卿事！”意思是说，石崇杀他自己家的人，与你有什么关系！透过此画面，王导的善良、王敦的冷漠和石崇的“任性”，跃然纸上。

石崇最“任性”的一件事，莫过于与王恺斗富。石崇是西晋福布斯富豪榜上的首富，而王恺是晋武帝的舅舅，也是富可敌国，且也是个“有钱就是这么任性”的人，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有皇帝作靠山，要与石崇一比高低，看看到底谁比谁更富有。《世说新语·汰侈》记载说，王恺饭后用糖水擦锅，石崇便用蜡烛当柴火做饭；王恺用紫丝布做步障，衬上绿缕里子，长达四十里，石崇则用锦缎做成步障，长达五十里；王恺用赤石脂来刷墙，石崇则用花椒来刷墙，几个回合比富下来，王恺连连败北，非常没有面子。

王恺仍不服输，他向外甥晋武帝求援，晋武帝想，舅舅输了，做外甥的也没面子，当然要全力支持，将一株世所罕见的、二尺多高的珊蝴树送给老舅。王恺连忙把石崇及朋友们叫来家中观赏，言外之意是，石崇你这次比不过了吧。不想，石崇看了看，不以为奇，还抄起铁如意把珊瑚树打得稀烂，王恺既惋惜又生气，厉声质问石崇。石崇却说：“这不值几个钱，我赔给你就是。”当即派家仆搬来几十株珊瑚树，王恺一看傻眼了，这些珊瑚树大都三四尺高，远比自己的珊瑚树值钱。王恺瞠目结舌了半晌，憋出一句话: “石兄，I服了YOU！”石崇说：“王兄别客气，就拣你喜欢的挑吧”，“（王）恺惘然自失”。

这一场“有钱就是这么任性”的比拼过后，全世界都公认，还是石崇“更有钱”，也“更任性”。 不过石崇最后就是死在了“有钱就是这么任性”之上。公元300年，赵王司马伦发动政变，入宫杀掉了专权的皇后贾南风，以及贾皇后的内侄贾谧等人，一直巴结贾谧这颗大树的石崇也被免掉了官职。

更要命的是，司马伦的党羽孙秀看上了石崇的宠妾绿珠，这个绿珠“美而艳，善吹笛”，才色双全，谁见了不流口水？此时司马伦如日中天，孙秀也因此得势，非要将才貌俱佳的绿珠弄到手，而石崇对绿珠特别宠爱，舍不得割爱。

所以，孙秀派使者来要绿珠时，石崇对使者说，我石崇家里小妾无数，今天，我把她们都叫出来，任你们挑选，你们老爷喜欢哪个挑哪个。使者说，我们老爷只要绿珠，别的都不稀罕。石崇勃然大怒：“绿珠吾所爱，不可得也。”在强权面前勇敢地捍卫自己的宠爱，这是石崇一生做得最男人最亮瞎人眼的一件事。

使者跑回去禀报孙秀，孙秀气得脸都青了，逮了个机会给司马伦打小报告，说石崇要谋反。谋反？那还能保得住脑袋么？就这样，石崇被抓下狱，不久被斩于东市，时年52岁。被带走前，石崇对绿珠动情说道：“我是为了你而获罪啊。”绿珠感动于石崇对自己的好，跳楼殉情。要是排除其中的权力斗争，石崇与绿珠的爱情还真是一个佳话。

临到死之时，石崇开始反省自己的人生，认为自己主要是死在“有钱”：“那些人害我，无非是看中了我财富。”监斩官反问：你既然晓得是为了你的钱，为什么不早点散尽你的家财呢？石崇无言以对。

其实，历史上有很多富可敌国的人，并非都是如此下场，比如被称为“商圣”、春秋时期的范蠡，三次经商成巨富，三次散尽家财，施善乡梓，最后得以善终，那才叫真任性，世人誉之：“忠以为国；智以保身；商以致富，成名天下。”

有钱不是什么错，关键是，一者，你石崇的钱来得正路么，二者，你如果不愿意乐善好施，就闷声发财、闷声享福罢，就算是玩什么“有钱就是这么任性”，也应该往好的地方玩，如此为富不仁，“杀人劝酒”，还和皇亲国戚斗富，这不是找死的节奏么，长此以往，石崇不死在孙秀的手上，也会死在嫉妒者的人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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