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的雨

本文首发百度百家 @小刀崔 

春天中，最可玩味的是雨与风与夜。看南窗下的草坪已有绿意，想起韦应物的“微雨夜来过，不知春草生”。有朋友写三幅斗方，但所翻诗书都是熟句，有没有新奇的，须每句有“春”字。我说了李商隐的“一春梦雨常飘瓦”、令狐楚的“已觉春风习习和”、杜甫的“清夜沉沉动春酌”。

从初一到月末，春天一日日萌生。试看张子容的《除日》：“腊月今知晦，流年此夕初。拾樵供岁火，帖牖作春书。柳觉东风至，花疑小雪余。忽逢双鲤赠，言是上冰鱼。”这首诗平实如话，将节日之厨事、春书、气候、馈赠一一道出，烟火气充斥诗中。张子容和孟浩然相善。牖指南窗，向是北窗，古时的窗仅指天窗。

晚唐诗人罗隐有《京中正月七日立春》：“一二三四五六七，万木生芽是今日。远天归雁拂云飞，近水游鱼迸冰出。”真真才子之作。

李白有《早春寄王汉阳》：“问道春还未相识，走傍寒梅访消息。昨夜东风入武阳，陌头杨柳黄金色。碧水浩浩云茫茫，美人不来空断肠。预拂青山一片石，与君连日醉壶殇。”诗仙的解脱就是醉酒，但壶中真的日月长吗，醉里真的乾坤大吗，醉时可以狂歌长啸，但醒来呢，怎能面对那陌头的黄金色呢？

读李商隐的《春雨》：“怅望新春白夹衣，白门寥落意多违。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远路应悲春晼晚，残霄犹得梦依稀。玉珰缄札何由达，万里云罗一雁飞。”这首诗的颔联，最初在施蛰存的短篇小说《上元灯》看过。红楼本是暖色，但隔雨相望，平添冷清；珠箔本是亮色，淋雨踱行，又是恍惚飘逸。义山诗开词之韵，此为一例。

戎昱和王维同遭安史之乱，平复后，戎昱断绝仕途，披发入山。自此，其人其诗有萧索意。如《早春雪中》：“阴云万里昼漫漫，愁坐关心事几般。为报春风休下雪，柳条初放不禁寒。”谁说唐诗一味敦厚？谁说唐诗一味博大？这里的诗人倒是有一番宋代词人的婉约情意。

春天九十日，有几天春和景明？总是，一日晴，一日风，一日雨。真正的春天，应该是春分之后，乃至清明以后，但春日苦短，好似一个好姑娘，当你知道她的温柔时，她却已擦肩而过，岂不可惜？如此空憾，不如好好怜惜早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