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尔文的遗产

有人说，作为一个当代新青年，生活在伟大的我国，雾霾忍一忍都能忍成段子，唯一令人有些意难平暗嗟叹的是，真的没有什么电视节目可以看。也就剩下点明星真人秀什么的了，譬如受众广泛、政治正确、甚至能使观众管中窥豹地瞥见我国传统价值观所遵循的等级体系及人情厚黑的《我是歌手》。

上周五，这档制作精良的真人秀节目刚刚结束了第三季总决赛。赛前，一个羊城晚报娱乐版的童鞋发狠发了一条朋友圈，说韩红要是夺冠了，她就吃屎一斤。后来的结果大伙都知道了。我估摸着这姑娘必须没有兑现她的承诺，因为这两天的新闻没有看到相关报道——为了这事儿吃屎，头条固然没指望，边栏小稿子总该能上一个的吧？

要不怎么说姑娘就是感性呢，其实但凡有点理性分析精神，就早该知道这是一个压根没有悬念的结果，这里是中国，这里是芒果台，以为理工科段子手什么的能逆袭德艺双馨，真是想多了。出乎意料的倒是，还真出了个幺蛾子——五四青年孙大波，突然临阵退赛，用“让给弟弟妹妹们”的方式，体面地似乎没输地先行告退了。

无意于评论其人心态，一个打小就情商堪忧的歌手，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实在也算不得奇怪。倒是不免联想起了前几天德国飞机坠毁的事儿，两者在心理层面似乎多少有相似之处——任性而不顾他人。到目前为止，飞机失事的全部证据都指向飞机的副驾驶，是他把机长骗出了驾驶舱，自己驾驶飞机撞向了阿尔卑斯山。这两件事情，都是当事人出于自身的任性，而做出了让他人受到伤害和尴尬的事情，或许他们还都觉得自己做得很对。

这不，孙楠后来接受采访的时候，甚至说出了汪涵应该感谢我给了他一个展示的机会这样的话，把原本已经走得够远的自己，又往更深的沟里带了一把；而那位副驾驶先生，没有机会再表达什么个人态度了，唯一留下的痕迹，就是飞机被撞得粉碎，最大一块铁皮还不如一辆小汽车的侧面钢板大。

在极端的结果出来之后，我们当然有判断是非的能力。但是很多事情，并不以一个鲜明的结果而呈现。很多行为或表达的结果，因其本身具有的煽动性而被大面积地认知和认同，从而轻易敲碎了人们心中本来存在的底线。而越来越多的非理性行为的发生，其背后的心理动因，似乎都是我们放弃了自己行为的边界。

这是一个小媒体时代，微信公众号已经注册超过了800万个，如果每天每八十个公号生产一条内容，那么来自微信公号的内容也超过了10万条。我一直觉得微信公号在内容传播上，相比于传统媒体有一定的优势，比如表达方式和语言可以更加贴近阅读口味，比如说话可以更真实大胆，再比如可以不拘泥于某一种风格和形式进行表达，等等。如今，微信朋友圈的推送，已经成了很多人网络阅读的主要部分，这似乎很可以说明问题。

但是，这样一种个人化的媒体形式，与生俱来的存在一些短板，比如言论随意性大，自我约束性不足，甚至不遗余力地追求煽动性效果，很容易陷入点击数至上的心态，等等。这两年来，咱不管是见到蠢蠢欲动的同行，还是不甘寂寞的企业，在聊起微信公号传播的时候，几乎第一条，咱都会说，既然咱认定微信公号具有媒体的功能，那么在下手做这件事情之前，首先咱恐怕还是得来学习一下媒体的责任和边界。这几乎也是在对自己的一种不断提醒。这不是哪个政府部门规定的责任和边界，而是新闻从业人员基本的职业伦理。

你在注册好一个公众号之后，动笔写第一条推送之前，是否清楚的想过，在你这个小小的平台上，哪些话你必然要说，而哪些话你必须不说？这是很有意思的一个话题。我想，一个以开口为全部呈现方式的平台，在动笔之前首先要想好的，恐怕就该是闭口的原则。举个不恰当的例子，法国的《查理周刊》遭遇枪击之后，很多人在讨论他们的报道原则是否有问题，一家媒体是否应该像他们那样去攻击另一种宗教和价值观。我们先不去讨论这件事情的对错，即便对于他们而言，只要他们是一份有思想的媒体，主编们也一定会在创刊之初，为自己框定好自己的边界。一份媒体，他的勇气或许体现在他敢于说什么，而他的根基却在于他决定自己不说什么。

不妨再回过头来说说柴静的穹顶之下。我无意再来讨论这部片子的价值或伤害，咱们就来说说一个现象：很多人觉得这部片子的传播做得太成功了，所以无可指摘，所以所有批评都是眼红。如果这就是一个媒体的全部目的，那么媒体就太好做了。且不说如果没有法律的限制，色情和暴力一定是点击量最高的内容，即便刨除这些因素，要把一次看上去并不违法的传播做得效率极高也并非难事儿。微博时代我们就见识过“人人都爱冷笑话”之类的段子手的走红，到了微信时代，一条推送标题写成“给你发个大红包”，打开一看，里面就俩字儿，做梦——就这样，点击量轻松十万加。当然，咱不是把这些东西和柴静“耗时一年，投入百万”的心血相提并论，但是这至少已经足以说明，传播效率本身并非传播的全部。

摆脱了体制的束缚，摆脱了机构的困扰，自媒体展现出来的当然应该是更加自由的媒体精神。但是，请不要误会，自媒体的自由精神，并不是在于掌控他的人可以任性的口不择言，而是可以进行之前因机构的束缚而无法进行的某些报道，表达之前无法表达但是合乎情理逻辑的观点，绝非老子想骂谁骂谁。作为一个自媒体，咱对自己推送内容的审视甚至要比咱在传统媒体干的时候更强。那个时候，上面还有主任、主编们在把着一道道关，如今，这道关只有自己在把。我们每天在推送之前，都应该看着内容问问自己，今天，我是在扮演孙楠吗？今天我是在扮演那个副驾驶吗？而不仅仅满脑子都是，今天这条点击能过十万吗？

最后说回咱大车圈。早在咱汽车类自媒体刚刚开始星星之火时，新华社的张毅老师就写过一篇文章，道是：自媒体乱象亟待整治。里面指出了很多所谓自媒体乱象，包括片面主观表达观点、刻意打击非客户企业、公信力缺失、罔顾事实曲意逢迎读者等等。应该说，彼时张老师这篇文章有些用力过猛，但到了今天回过头来再看看，他的很多话似乎并没有说错。如今，在每天浏览汽车行业的有用信息时，咱已经分明地感受到，微信端的信息量明显不够了，大量标题党、无价值信息充斥在微信公号和朋友圈中，想劈个情操都已显得那么不合时宜。

我一直不同意张毅老师对于自媒体不能用以谋生的看法。自媒体作为未来小媒体的主要形式，当然应该具有谋生的可能性，至于最终是依靠什么谋生，或许至今还没有一个清晰可持续的路径，但我相信一定会有。不过，汽车类自媒体作为当下自媒体中最热门的一种，多数从业者如果抱着趁赶上了好时候大干一票的心态来玩的话，那么这种自媒体形式被火速玩残的可能性还是相当大的。

不如什么时候，做自媒体的兄弟姐妹们组织一下，大家一起温习一下周星驰的喜剧之王吧，咱们替孙楠，也为自己，来咂摸一下电影里尹天仇那句经典台词：其实，我只是一个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