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国真 吉普车 那些无法磨灭的审美

1990年，汪国真诗手抄本风靡全国，诗集《年轻的潮》成为当年十大畅销书之一，出版界将这一年称为“汪国真年”，诗人时代以此作为最后终结。大学里频频举办汪国真诗歌赛，他本人据说是“四处走穴演讲”，并“声称要拿诺贝尔文学奖”。但是越来越多的人认为，他的诗就是思想快餐，神神叨叨半天，还不如一部励志电影来得简单干脆。而对于更多的天朝人而言，诗歌这种飘渺的艺术载体早已落伍。花功夫写一首诗，还不如好好算算自己未来如何赚钱，路在何方。

25年后的4月26日凌晨，我们早已将《走向远方》、《旅程》等等遗忘在占满灰尘的书橱之时，“汪国真因肝癌晚期医治无效去世”的简讯，成为微博微信等网络媒体的刷屏主力。从此，诗人时代最后一个偶像，最后一个符号，在新媒体时代，彻底去到那永远未知的远方。

是的，在他死后的这一个月中，各种当年的经典诗句们会频繁出现在微博和朋友圈中，有海子的、顾城的、舒婷的、北岛的等等。之后呢？慢慢被淡忘是必然的，因为他只能是生于85年前那些文青心中，那是永远无法触及的青春，无法到达的彼岸，无法回溯的家乡。

凹凸先生的朋友圈里有70后媒体人感叹曰：“汪国真的诗如何，见仁见智，但无疑属于流行经典的一种，曾经正向影响过一代纸媒忠实拥趸。他的早逝其实在提醒和我差不多年纪的人——我们的青春，已闻到死亡的气息。”而咱胖哥也忍不住抒情说：“异乡，远方和诗。这些至今还在被重复碎碎念的东西，是汪国真带进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那个我们刚刚开始离开家乡的大陆的。那时候，远方是物理的，如今远方是思绪中的，我以为还是彼时的远方更美丽。”

对于我这个80年代生人，汪国真于我似乎有些遥远，但影响确实真真的，比如那种一本正经的审美，直接导致那个“对浓眉大眼国字脸”欣赏到无以复加的时代——甚至至今还影响着无数80后85前熟女的选夫审美和时尚审美。比如我，比如王姐，比如身边那些中学女同学们。

在现在看来，这种审美就是如今的“复古”，是当代时尚潮流中最高级的一种。因为好这口的人大多历经过改革开放中最厉害最颠簸的那几年，虽然当时年岁尚小，却记忆深刻。所以，他们对爱与美的关注点很特别：女人，可能是《茜茜公主》里的施耐德；男人，可能是《傲慢与偏见》里的达西；而车——可能是父辈们的第一部座驾，普桑或北京吉普。这些人或事物美丽而充满故事。就像矛盾而复杂的女人，充满魅力让人着迷。

对！最符合当年审美的车就是普桑和北京吉普。前者的畅销，就如同汪诗的畅销，在那个时代让毒品和军火都黯然失色。后者的遭遇，就如同当年诗人的遭遇——在那个时代大部分诗人注定是矛盾体，世俗而风雅，前卫又保守，就如同北京吉普的那段合资岁月，让人嘘唏。

桑塔纳：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1990年时，那句“有了桑塔纳，走遍天下都不怕”的广告语风靡大江南北。红得就如同汪国真的那句“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诗歌的具象价格很便宜，因为一本诗集应该是几毛到一元不等。而买一辆普桑据说要17.4万元软妹币加9100美元外汇额度，成为当年高帅富的不二代言。为什么？因为即使在1990年，大学毕业生一个月的平均工资也就70元。所以，当时普桑绝对属于顶级奢侈品，比现在的奥迪A8都值钱。

桑塔纳可以说是世界汽车史的奇迹。其中，普通型桑塔纳（即普桑）更是当之无愧的天朝第一神车——从1983年诞生到2012年谢幕，它以扎实的底盘，考究的做工，实在的用料和宽敞的空间，赢得无数天朝消费者的芳心。它车如其名，席卷天朝车界整整29年，累计销量2292041辆。

其实，用如今与时俱进的眼光看来，1980年代的普桑真是一款朴实到没朋友的轿车——采用1.6L直列4缸8气门化油器汽油发动机，最大功率为87马力/5200转，采用4挡手动变速器，前麦弗逊独立悬挂和后拖曳臂半独立悬挂。它没有任何高大上的玩意儿，没有真皮座椅、没有防锁死刹车系统、没有安全气囊和遥控钥匙。在其成为魔都标配出租车后，颇不舒适的“臀感”更被无数擦头爷叔吐槽。

北京212：命运的折磨和命运的恩赐，有时是难说清

就在上海拖汽总公司以CKD的方式，也就是“将全新整车肢解后，以散件运抵中国进行拼装生产”的另类方式，敲打组装出第一辆桑塔纳时，美国AMC进入天朝，和北汽成立北京吉普，打造合资吉普车——当时，美帝的汽车工业恰处于困境，急需从境外大捞外快来弥补本国的周转不灵。于是，AMC瞄上天朝，他们认定自家吉普会代替老掉牙的BJ212，成为天朝人最爱的车型之一，所以一来就是大手笔！

双方打一开始都认为这是一个天作之合，直到1989年……东西方思想与文化，梦境与现实最终产生冲突。当时，中美双方在拉斯维加斯举办了一场签约仪式加庆典晚会，觥筹交错间夜幕降临，一起似乎都很完美。直到晚会的高潮——两辆红色AMC Comanche卡车开始欢快巡游，比基尼女郎在餐厅后的空地上抛掷排球，两个印第安土著卷起演奏台的帘子，1960年代的天皇级摇滚乐队“沙滩小子”闪耀登场。他们可是AMC花大价钱请来，专门愉悦两国中年交易商，当然，这个纯美国范儿的晚会只愉悦到了美方，天朝代表么……只静静地围坐在餐厅正中的一张圆桌旁，面无表情一声不吭。不久，一位高级官员起身离场。

从此之后，吉普的合作项目就渐渐黯淡起来，尽管美方投注了大量的资金和技术力量，中方也在财政支持上不遗余力，但效益始终不理想。是的，在2000年以前的大部分时期，北汽和AMC都处在一种先激动，再莫名，最后失望的情绪中，无处发泄。最终形成一种极为畸形的格局：北京吉普的主要利润来源是北汽老产品212和其改良版2020，而不是生于1985年的切诺基（编号为213，后来改为2021）。想不到吧！也就是说，北京吉普其实是在用212养切诺基——而诞生于1960年，脱胎于苏联嘎斯69的212和其改良版2020，在截止2004年停产那一刻，可是当时保有量最大的国产车，120万辆212/2020。而切诺基虽说是1980年代的经典合资车，可其产量和销量与212相比……或许只能呵呵了。

AMC认为212的技术落后，成本居高不下，是中国汽车工业的痼疾，所以带着切诺基来了。但他们只说对了一半——曾有不少车主说：如果要我们马上说出天朝本土最具改装潜质的车，非212/2020莫属。它不舒适，但颠簸是最好的按摩；它不复杂，修的速度和坏的速度一样快；它像个孩子，只要细心照顾，他必定争气。说白了，一句话：国产吉普结构简单容易制造，值！

1990年的北京吉普，真是印证了汪国真的那句话：“命运的折磨和命运的恩赐，有时是难说清的……”如果没有AMC的加入和切诺基，他们可能永远都无法看清212/2020有多受欢迎，原来的北汽虽然有这样或那样的痼疾，却拥有天下最善解人意的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