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夫《1980年代的爱情》：爱就是默默祈祷

——读土家族作家野夫的《1980年代的爱情》

文｜禾刀

相信并迷恋初恋，所以才会有一个这样的故事。小关在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鄂西利川县一个土家族山寨工作，偶遇了自己的中学初恋丽雯，两人再续了一回纠葛虐心的爱恋。最终，以小关回城作结。时隔多年，在一次同学聚会中，两人再次邂逅，斗转星移，物是人非之后，两人终于无法抑制深藏在内心多年的暗涌。而小关在最终 明白丽雯对自己的深情后，将再也无处安放剩下的余生。

小关与丽雯的相逢有三次。第一次，下乡锻炼时意外与过去暗恋对象丽雯重逢，火花被迅速点燃。为了爱人的未来，深感自己无力跳出深山的丽雯努力压抑自己的情感，并将这种爱转化为激励爱人跳出大山的动力；第二次，当深处人生困境中的小关，再度与丽雯相逢时，丽雯将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呈现给了他，同时，竭尽所能，让他昂首离开那个曾经种下诸多梦想的深山；第三次，生命的最后关头，一直深爱着小关的丽雯坚决不同意同学将自己的病情告知自己心爱的人，以致这次相逢前，她已勿勿走完了短暂的人生。

本书虽是描写儿女情长，但文字一如野夫的其它作品，干净冼练，有时这种简练会让读者感觉文字下面隐藏着两团熊熊之火。在小关的眼里，丽雯就像是一个仅可远观而难亲近的“冰美人”。在与丽雯相处的日子里，小关始终只能苦苦守候在丽雯的心墙之外，二者感情的每一次深入，都只不过是丽雯矜持心墙的一次洞开。事实上，丽雯只是把自己的强大心理，以另一种方式加倍地奉献给了自己深爱着的小关——因为她从父亲那里懂得，如果自己许身小关，也许可能与这个心爱的男人厮守，但这个男人也很可能从此深陷大山之内，至而放弃了学生时代曾立下的那些追逐。

本书延用了野夫擅长刻画个人的优长之法，先后突出了老田和丽雯父亲这两位人物。毫无疑问，作为大山里的知识分子，他们都是时代的悲剧，老田甚至失去了家室，他们没了梦想，有的只是在守望大山中虚度人生。这两个人物既是文人的写照，同时也是对小关未来境遇的一种暗示：倘若与丽说牵手，多年之后，大山里只不过多出一个守望的知识分子。小关表现出了同龄人应有的爱情之火，而长久深居大山，并从父亲身上读懂知识分子命运的丽雯却不愿将一个平淡的结果，因为自己而加在小关的身上。爱，有时不一定就是获取。奉献，往往更加珍贵。

“挥手便成歧路，一去便是终身”。真正爱你的人，无论你在何时何方，无论你身处何种逆境，都会选择毫无保留地爱你。丽雯似乎从来都没有奢望真正拥有这个男人，最大的愿望只是希望他能真正走出大山，去实现他曾经谋划的另一个人生。这既是丽雯的伟大之处，但同时也可能是她爱情懦弱的一面，对于深爱着对方的情人，分离不仅是一种情感煎熬，同时也会失去心灵的安放。反之，牵手未必就不是一种动力。也正因如此，至少在丽雯面前，小关无法摆脱赎罪者形象，且这种赎罪感将伴其终生。

这是一个有着时代大背景的爱情故事，尤其是在那个改革开放伊始，政治大事件刚刚平息，人心涌动，社会即将驶入全新变革之时，越是理性的人，对爱情甘味的尝试越可能变得愈加犹豫。我们无法去判断这样过于理性的爱是对是错，但站在小关的一面来看，他的肉身确实摆脱了大山的束缚，但其内心又怎能轻易割舍得下丽雯的那份深爱呢？

别以为疼痛就不是爱。古往今来，文学作品中的许多爱情故事，越是伟大，越会遭遇重重挫折，越可能求而难得。爱情当然应是美好的，但有时也是一种触及心底的疼痛。这种基于感观的疼痛，往往有着社会的深刻烙印。在那个伤痕文学风靡的时代，这段爱情故事同样充满了伤痕。虽然爱情经过挫折的反复砥砺愈显光芒，但人生有多少光阴供挫折反复考验呢？

行文至此，突然想起了另一句话，平凡即伟大。在领略那些伟大爱情时，我们只有读懂平凡，才可能真正懂得柴米油盐对爱情的伟大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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