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狗

猫.狗.鼠（一）

好久没坐火车出行了。

踏进如春的车厢，因为Kimy帮我订了一等座，对我这样的瘦子来说，确实有点奢侈。

但更奢侈的是终于有点时间，可以安静下来，看看书，写下一些文字。

还可以梳理一下记忆，把碎片一点一点聚拢来。去年中秋时，我写了一点随感：

我大抵是走到了错误的路上，笃信实业救国，可能是受了太多朋友的蛊惑，走上了完全不熟悉的路。

所以，节日之于我，便有了意义，自省激励团结庆祝等等，穷且弥坚老当益壮，但节日之外，废了笔墨，伤了棱角，带着理想的因子，修炼出一些权宜的脊梁。

这样的记忆泛起来时，不由得想起小时候的一些往事，那个时候，家里是养着猫和狗的，老鼠倒不曾着意去养，但也会吃着我们家的，偶而会成灾，不时会清理箱笼时发现一堆，白乎乎，粉嫩嫩，以今天的话说，全是“小鲜肉”，可惜基本都把产权交给猫了。

我不像鲁迅先生那样，小的时候就和猫结了大仇，大抵是因为吃了他饲养的一只会吃墨的隐鼠。此后，先生就恨起了猫，关起门来揍得猫们垂头丧气的情景，也是有的。

实际上，我小时候不仅不恨猫，反而特别喜欢。那个时候，可没有什么空调，取暖基本靠火笼，就是将一个瓦盆装入一个竹笼，瓦盆里盛上通红的炭火，外面盖上被子或者一个旧棉袄，手脚钻进去，浑身便暖洋洋的了。

但火终究会灭，它给不了长久的温暖。所以，搂着猫睡觉的时候就很多，毛绒绒一团，颇是温暖。更重要的是，猫的呼呼声很是均匀，比我后来听过的所有的摇篮曲都要好听，在它的呼呼声中，很快能入眠，也经常可以在梦中见到七彩绚丽的天，长大后，这样的梦就很少有了。

喜欢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猫们特别爱干净。且不说平日里总会梳妆打扮很久，就是在雨天脏的地上，它就会走得扭扭捏捏，所以我们这些养过猫的，理解“猫步”就特别容易，不像小涛，缠着我问了好久，还是一头雾水。

更有印象的一件事，一个冬日的早晨，猫还在睡，我先起了床，地上是一溜的梅花脚印，很醒目也很让人不舒服。

于是我勃然大怒，将梦中的猫一把提溜了出来，一个脚一个脚仔细查看，却是红白相间，干净得很，这颇得我的欣赏，所以，我一直认为，猫是有洁癖的动物。

但先生却不喜欢猫。他厌恶的一个重要原因就猫交合时的疯狂叫声，因为常吵扰到先生，特别是半夜正香的时候。总之，一件挺无耻的事，你干得这么光明正大干啥?

我到是听得多了，小时候的村庄，猫们经常是“百团大战”的，也就赶不过来。时间久了，也炼就了毛润之那种功夫，你们叫你们的春，我看我的书。

但是，现在，却是越来越不喜欢猫了。倒不是上海满重林的流浪猫有时会脏兮兮地窜出来吓我一跳，而是，现在的猫们，基本上不抓老鼠了。

猫不捉鼠了，还是猫吗？

但二姨家的猫，确实是不捉鼠的，甚至连与鼠一战的勇气都没了！倒是偶而遭遇狗们的时候，反而能䇯毛竖尾，凶喵一声狂奔逃去！

因为有了主子的缘故，因为主子奉养的缘故，猫们渐失其吃鼠的天性。但还是很淘气，会抓烂东西，所以，二姨会剪去它的指甲，使它的伤害力降至最低，而剩下的，就是让二姨或抱或搂，露出各种妩媚与乖巧来。

小的时候，不太平，总有些偷啊抢啊的世道。所以狗的数量是远多于猫的。但今天，似乎反转了过来，猫们似乎更多了，这是个猫的盛世。

猫.狗.鼠（二）

至于先生所描述的隐鼠，我是没有见过的。按字面理解，大抵是很小很小，长不大的那种，或许就是狗类中的吉娃娃那种。

对于鼠，我是一直没有好感的，偷吃粮食不说，且走暗道，裸身夜行，非奸即盗。更不要说传播鼠疫，仗势欺人，闹出鼠灾的事来。

所以我对十二生肖中排名第一的鼠是颇为不解的。后来读了先生的文字，就尝试改变一些硕鼠的看法，比如传说中的鼠盗种子普救苍生、鼠咬天开等创世纪之举，既而到先生笔下的隐鼠。

但我的童年是很苦的，生在信阳事件的苦难之地，粮食是很珍贵的东西，妈妈小时候为了让孩子们珍惜粮食，经常讲一些“小孩子洗碗水中的米粒倒进粪坑，后来遭雷劈”的传说，害得我从小就知道“光盘行动”。

所以对鼠们从无好感，不管怎样摁着，一旦看见，总归是立马警戒的。可见，感情这东西，元是天性，装不出来的。

至于先生笔下写道的“老鼠嫁女”的故事，也全然无感，更不要说像先生那样，半夜圆睁双目，炯炯然盯着一队老鼠，期盼看到画中的“老鼠嫁女”的现场。

如果联想到先生笔下的“看到婚娶仪仗，就联想到不过是在宣布性交”的故事，难不成先生所在乎的，也是鼠们交合的场景？

这样的想法让我惭愧，但我想，这或许正是“君子和而不同”的状态罢。

如果早生几十年，我肯定也是左翼的拥趸，爱上先生的一颦一睑。

但是，我断然不会像先生那样，喜欢鼠们，甚至感觉他们是本色出演。

像鼠们这样活着，不如归去，一辈子阴暗，自然带菌无数，纵有万千风情，也是毋宁死的一种活法。

猫.鼠.狗（三）

我渐至讨厌猫，写了些东西，所以就有人骂我，“猫和狗是世仇！我讨厌猫，所以我就是狗。”

猫和狗的世仇，是不依我的原因而存在的。

小时候，猫狗不同路，相见即相杀的情景很多，他们肯定有谁对不起谁，那时常这样想。

在覃哈德的《自然史的国民童话》中，猫狗结仇的故事是这样的：动物界召开议会，惟象未至。于是抓阄去请，狗不幸躺枪。于是就问象之特征，告之曰“驼背”。狗延象路上遇猫，猫恰一个懒腰，背驼爪伸。

狗遂小心伺候猫，请回议会，自然丢了大丑，猫狗遂成世仇。

在中国的十二生肖传说中，玉皇令猫去延请牛马等上天排座，结果狗捷足先登，排了名录，猫因辛苦寻觅，十二生肖排完方回，结果没了位置，所以，猫狗结怨。

狗请象而误请猫，原不是猫故意妖精，原是狗的眼神；猫不晋生肖榜，亦非狗的责任。可以想见，这世间的事，原本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但这种，猫狗之恨，真是无厘头的很。

很多人骂我是狗的原因，就是我不喜欢猫。但确实，我还真是对狗颇有好感。

我家小时候养过一条大黄，通体金黄色，唯头顶一点白毛，远远望去，宛如开了天眼。

大黄的命运颇惨，被投过毒，套过腿，最后的命运亦是因我上学学费而不得不卖掉，卖的当天，我哭得唏里哗啦，许久不舍。

今日看来，命运苦过芈月。但大黄却屡建其功，卫家多次不提。一次我与人争斗，奈何对手凶猛，只有招架哀吼之功，离家尚有二里，大黄闻讯而至，一口咬穿英雄腿，半声惊破猛士魂。

救我于水深火热，此功为患难之情。不像今日，爱就是全部，恨也就彻底。

狗的忠诚，日本最近的一个电影《忠犬八公》已尽数诠释，他不娇情，“子不嫌母丑，狗不弃家贫”，一朝相随，终身护卫。

更不要说路见不平一声吠，该出手时就出手的干脆和魄力。

忠诚与勇气，我独爱之。因为我后来弃妓从良，做了些商业文章，所以就有人嘀咕，骂我是狗。原因是我就应该写文章，不应该收稿费，这是不忠诚的。

当然，我充耳不闻。我还要走狗的路，让他们去说吧！

我还是妓者的时候，提出过“对创业要有善意，对创业家要有敬意”，亦是狗的精神，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断不会斗米弯腰，如猫撒娇的。

日耳曼神话中，猫是邪恶的化身，遇到鬼怪，率先逃亡。当然，猫们多半是有些功夫的，尤会上树，这是避虎绝技。

可是狗，却是狼的教化。一如人之直立、结社、为文。

当然，狗现在种类也多了起来，西洋东洋的竟至全然不识了，一些，和猫和平相处，甚至成了朋友的，让人惊诧。

所以，我还是喜欢的，如我家大黄，现在他们叫他中华田园犬，小名土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