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楼下的梦

文/杨燕妃

在每天上班的路上，我都会遇到一位老妇，肩担两担东西与我擦肩而过。因为几乎每天都会遇到她，所以我最初的“老无所养”的感慨没有了。这大约也与最近我对于老年生活的描画有关——我以为，即便是年老，也大不必无所事事且安心地等待死神来召唤。然而，我所见的老妪老翁却大都是“倚老卖老”地闲坐街头，或以赌为业打发时光，着实可惜。

南国第五次降温，算是成功的进入冬季，虽则少了秋季，但毕竟算是迎冬成功了。降温后的第一个工作日，我所在的义工机构组织了第三次义工活动：“关爱街头露宿者”行动。

去做义工并不是因为有大爱能包容，也不是看到了所谓的“人间疾苦”而下定决心去担之，只是想去做罢了，或曰体验别一种生活。

义工虽然也有组织纪律性，但毕竟来自社会各处，每个人的生活背景不同，相聚的时候自然会以嘻嘻哈哈开头。开始行动前的一小段时间里，在南国的一爿素食店的门前，一群女孩享受着高科技带来的愉悦——拍照，浏览微信，各种欢乐——即便我们去做一件关爱“露宿者”的事，却也不必生出怜悯心，更无必要产生天生贵贱的心理。（文章来源：微信公众号【异见】）

那晚风甚大，也是在街头过夜的人最易受冻的一天。虽则前期已有义工送棉被，但当送吃喝的我们到了骑楼下后，还是遇到一个有眼疾、个子矮小的男子紧跟着我们，低声提出要一床棉被。我们没有带棉被来，甚是遗憾，只能假装对其视而不见。

已经准备入睡的中老年男女从一床床被窝里露出头来，眼睛盯着我们。面对一张张沉默的、甚或是没有表情的脸，我们有些自疚——他们已经休息，却因为我们的到来醒了，为了我们手里的食物，还需要从已经暖好的被窝里坐起来。（文章来源：微信公众号【异见】）

对于陌生的落魄者，参加义工活动的同道者颇多感慨。作为沉默的一员，我对她们的议论则不以为然。

毕淑敏曾在一篇文章里写到，在街头遇到“以恶疾”求财者一律视而不见，不管疾和病是何等模样，把自己的病灶直接示以别人，就大有威胁之意了。在整个食品派发的过程中，对“露点宿者”我既没有生出对“以恶疾示人”的厌恶之心，也没有悲悯之心，这种生活自是不好。收受食品者大都是刚刚步入老年的样子，有手有脚，用双手或许可以换来更多的食物，可是他们没有。或许是我们对其了解不多，沦落到露宿街头，实非他们所愿；或许他们有一份工作却无宿处，也未可知。

露宿者白天的事情不得而知，晚上则在骑楼下休息。就他们的表现来看，像我们这样的资助应该是经常有的，因为他们大都面无表情，静静地等待，并没有蜂拥而上。几个阿婆在得到食物后，还会说一句“唔该”（南国语：“谢谢”的意思）。（文章来源：微信公众号【异见】）

晚上十点左右，食物全部派发完毕，傍晚刮起的风骤然而止，天空明净，路灯清亮。走出地铁，夜市正是热闹时分，红男绿女聚于烧烤摊前，大啖着一串串肉食或蔬菜，白嫩的脸上写着保养得当四个字。

在同一片天空下，在同样的路灯下，就在相隔不远处，有人大声谈笑，有人沉默如迷，冷暖迥异，却都是人间烟火。诚是南国平常的一个夜晚，行人却为这平常的夜晚慨然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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