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评】《聂隐娘》的声与色到底有多好？

影片评分：8分

适合人群：武侠片观众

剧情

这是一个冰冷肃杀、人人孤绝以自保的世界。

晚唐，最大藩镇之一魏博节度使田季安（张震）兵强马壮，但周围杀机四伏：

藩镇与中央刀枪相向；

嘉信公主恨藩镇，她信奉“杀一独夫贼子能救千百人”，派田季安的初恋聂隐娘（舒淇）前来刺杀他；

田季安的妻子田元氏（周韵）和她背后的元家势力意图杀尽忠臣、操控实权；

但，嘉信公主的双胞姐妹嘉诚公主的遗志，却启迪了聂隐娘走另一条顾念生灵、一条“不杀”的维稳道路。

话语Words

凡看过王家卫的《东邪西毒》，想必都对那个孤星入命的西毒有点印象，他擅长“拒绝”，“我知道要想不被人拒绝，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拒绝别人”，如果你喜欢这种酷酷的冷淡，《聂隐娘》将最大程度满足你。

《聂隐娘》最令观众不习惯的地方，就是每个人说话都像对着空气，几乎没有正反打的对白场面，这样一来，他们好像不是对着对面的人说话，而是把观众当作倾听者，让观众置身到情境之中。而且每个人都那么轻声细语，都那么疏离，让观众听出他的孤绝和恨意：他连走路都蹑手蹑脚，好像根本不想别人知道他的存在。

比如男主角张震，时刻身处凶险，全片几乎都是板着一张阴郁的脸，只有他和孩子互博角力、和爱妾胡姬如胶如漆地共舞时，才不像一个狠毒的独夫。

比如聂隐娘，只有两段台词，加起来不过36个字，其中主要意思是谈了她的精神偶像、嘉诚公主为了世界和平而孤鸾独舞的一生。大部分时间里，她都像自闭症，时不时“闭目直立如树干”，就算有人跟她说话也不回应。这当然得归因于她少女时遭遇的拒绝和屈叛，影片后段揭示，嘉诚公主毁了她和田季安（张震）的婚约，至于这种孤绝怎么弥合，后面会说。

《聂隐娘》的诗意声色

色Watch

久违的4:3画面自然不是要说的重点。

要说的色，是画面衔接与叙事上的空缺美，这在当下华语片中当属另类。但这种传统的另类，却另类出高远意境。侯孝贤和李屏宾的合作，可以用一句诗来形容：“天空没有留下鸟的痕迹，但我已飞过。”

比如，阮经天扮演的张震贴身护卫，眼睛往往在搜罗刺客聂隐娘的身影，但下一个镜头往往不是他看见了聂隐娘。连人影绰绰都没有，这就是空缺。

比如，聂隐娘与田元氏决斗形影难辨，这就是空缺。

比如，嘉诚公主出镜的唯一一场戏，和前后场之间一点关系没有。如果没有后面的解释，嘉诚公主和白牡丹之间是什么关系也是空缺。

表情也是空缺。越不让观众看到舒淇的表情，就越想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处理真棒！

弥补故事和画面之间的空缺，需要的是注视。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能留意到飞鸟飞过之后的痕迹，所以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脑补表象消逝后的本质。

为什么这么拍？本质是什么？我相信配合的是聂隐娘断裂的命运、疏离的内心。

如果“青鸾对镜奋舞而绝”指的是嘉诚公主，那么，改变这种悲剧命运的继续传递，需要另有其人，在聂隐娘，这个人是桃花源山村的磨镜少年。妻夫木聪在片中的身份是磨镜少年，磨镜在这里颇有深意，代表的是聂隐娘对真我的注视，而真我最终向她指出真正的道。

人人都需要对镜

在中国所谓的“天地君亲师”的格局中，每个人也被各各指定，我们每个人的走向和所能到达之所，实在有限。如果一个人另辟蹊径闯荡，则林中路错综复杂，很容易迷失方向，有些路突然断绝在杳无人迹处。

在《聂隐娘》中，师父用决绝传递决绝，世人用杀戮传递杀戮，一代传递一代，但聂隐娘在错综复杂的人生“林中路”中，却找到了那条隐没的侠义路，意识到人伦不可灭，于是跳脱了师徒情、亲情、所谓的“道”，通过向师命说不，向父命说不，重新拾回了自身，超脱了命运给她的束缚，走向存在之敞开状态，从一个刺客变成了一个侠。

刺客聂隐娘的内心却是侠

声sounds

聂隐娘的隐字从耳，这要求大家做一个有足够逼格的倾听者。听的是什么？什么可以入诗？什么不可以入诗？

前面说了，片中每个人都那么轻声细语，侯孝贤特意让人安静下来，去留意其他的声音：负责起居生活节奏的晨鼓，嘉诚公主悲哀的琴声，欢欣的笛声，凄凉的簧片，聂隐娘与田元氏决斗前的号角，还有自然界的鸟叫、虫鸣、水滴，吹过茫茫山野、秋水长天的风声，把人带回到“梦回吹角连营”的唐朝。

影片中间和结尾还有林强的电子乐，音乐很用心，包含了很多情绪：压抑/释放，悲哀/兴奋，在无尽山河间氤氲流动，韵律生动。

纵观声、色、话语，相比《一代宗师》，《聂隐娘》华丽得太低调，然而偏偏有人哪怕没有全部看懂，也拦不住真心喜欢，因为精神相通。

每个人都需要找到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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