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聂隐娘》:侯孝贤搭错脉的文言台词

以侯大师目前的功力,他用一种无处不在的厚重感去表现一个云淡风轻的感觉,他拍得累,我们看得也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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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潇湘蓝

八月底,终于等来了《刺客聂隐娘》。

第一天,中午场,小厅,只有三个人。

黑白影像的开场,有些浑浊,兹兹拉拉,像是胶片底稿。

道姑在告知隐娘要杀的人。随后,隐娘匿在林子里,被刺者骑在马上犹谈笑风声。隐娘闪身,飞刀划过,马上之人笑容僵住,隐娘已不知去踪。整个过程内林子里的鸟叫声不绝,一幅光影午后的日常画面。连被杀者掉落下马的一霎那,也只是习惯性的感觉“膨”的一声,仿佛无意中被自己撞见的一幕。

不是电影,不是小说。就像当下发生的一次凶案。

这就是侯孝贤的电影,很重视场景的再现。声响感觉有点杂:内室中会有烛芯哔剥的轻裂声,台阁内有风吹帘动声,林子里就有忽远忽近的鸟鸣声……这一切都随故事一起进行,有时还会盖住到人物的说话声。但这就是侯孝贤要的效果,身临其境,那时那人的真实场景,而不是人工剪辑后的技术音响。

因为太过重视这些,影片节奏迟缓,故事并不紧凑,时间一长就发闷。这些都是你看惯了戏剧表现和冲突的缘故。

看完了,总还是有一点失望的。

真的是全片文言。有胆量,有新意。但看下去,越来越不自然。片中演员也为了将文言对白说的自然一些,大概练了很久。但听上去就是白话语气的文言句子,还是有点别扭的。开场不久,有个老奴通报客来。居然拿腔拿调地说:来了(liao)。直笑出来。我想,古来写文,书面语和口语,历来都有区别。如此把优雅的文言文硬塞到日常生活里。就像把正装穿到床上,到底累赘又滑稽。再说了,刺客聂隐娘不是书呆子,讲什么文言呢。

我也奇怪,侯孝贤创作团队那么多牛人,难道没有人告诉他,唐人怎么说话的?哪个朝代的人日常说话用文言的?

实际上仔细比较,与裴鉶的《传奇》文言原文相比,台词做了细微的改变,但是改了等于没改,因为更加茫然。

观影前,我已经读过《传奇·聂隐娘》,对唐藩镇红黑史也有一定了解。但整部电影的文言台词,古拙沉闷,说得好累,也没有一句让人记得住。若真要细究起来,很多地方都有硬伤。凤凰主笔之一的王路分析:“窈娘已教成,今来送回”,文言没有这样说的,“今送回”就可以了。“为何延宕如是”,《聂隐娘》原文是“何太晚如是”,“延宕”一词太装了,何况到清朝才有这个词。

想起我们曾读到的小说,像《水浒》、金庸、《聊斋》……里面都有文言,但并不影响阅读,反而更有味道。而隐娘一开口,非但没有给电影中的唐风添韵,反而有些硬作古雅,让人觉得费劲,不对劲。而对于喜爱古文的人来讲,如此生搬硬套,更是一种痛,一次媚雅,原因就是缺乏广泛深入的阅读基础,基本弄巧成拙了。

目前,各大媒体的隐娘托或历史爱好者,都在帮你普及唐藩镇史,或解读《传奇聂隐娘》和青鸾舞镜的典故。的确,看电影之前,不了解这些,真瞎了。

不过,看电影前要先做功课,就如同看名著改编的电影。但名著大家都知道点,侯孝贤的剧本一改再改,最终面目全由他愿。即便做足功课也只是支离破碎,很难一下子就领悟。这样说,他的电影,不看,已经觉得累了。

我期待侯孝贤的电影,源于《海上花列传》,这部小说被遗忘和冷落多年,但看过的人无不叹服。被惊艳到的读者一旦撞见电影版,便像遇到知音一般,内心里便认定了是同类。大有浊世中维我独清,彼此相见恨晚的意思。再比如这一次的《刺客聂隐娘》,其实这部小说不出名,小说史上的地位也就是一篇武侠的开山之作。但却有种陌生和神秘的力量,看完,对侯孝贤更多了一些了解。

他的电影蛮自我的。他在倾力表现他的喜好。古典小说,文言之雅,园林山水、村野乡俗,道教儒家,中国几千年发展演变中存留下的一些经典,都被融合在他的电影里。聂隐娘就是一个串联的人物,武侠、唐风、文言、当时的明月和光影,鸟鸣和风声,才是他的心动时刻。聂隐娘的魂魄是侯孝贤的。为了这个,他很有耐心,很吃力,也很任性。但与这些传统经典接触的过程中,不是付出就可以,而是需要时间和岁月慢慢积淀的,这一点无人可以跨越。

以侯大师目前的功力,他用一种无处不在的厚重感去表现一个云淡风轻的感觉,他拍得累,我们看得也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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