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海宁自述：先练兵，再做服务！

▲Nova Heart 主唱 冯海宁

以下为非刻音乐创始人冯海宁与中国音乐财经分享的内容

前段时间我跟一个音乐人聊唱片制作方面的事，然后他突然给我算了一笔账：我要投资一个舞台，在台子上面加一个视觉的东西，哪怕只做一个LED屏或者找一个伴舞穿着时尚花俏的衣服，我们的演出费就能翻倍，而且投资也会有回本的那天。但做唱片却不能回本，所以我们会把成本压得少一点。

我听完心里挺酸的。音乐做两毛钱的货，然后舞台做上万的货，这就等于你卖的是演出而不是你的音乐，这样的话音乐质量会越来越差，整个音乐市场也会越来越差，它的市场就不会越来越好。这就像你总去的那家饭店，饭做得越来越难吃，时间一长你就不会去了，反正外面的东西又贵又脏又难吃，那我还不如干脆回家吃。

做唱片这件事其实我心里有底，按现在这个行业的情况来看，基本上就是赔钱的买卖，而且未来会不会有收入我也猜不清楚，我也是在摸着石头过河。但有一点我知道，现在我要把这个东西做出来的话，这个文化就有可能发展下去。

再说做唱片不是有钱就可以做的事，一个煤老板给你砸一千万，说就让你做一张牛逼的唱片出来，这是不可能的。我们出这张专辑花了不少钱，在想清楚往哪个方向走之后，我们整个过程都走得很慢，录音在德国、混音在纽约、母带处理又回德国，这其中的每一个环节都特别严谨，有很多东西都被删了N多次，来来回回的修改，一首歌就差不多有20个版本，而且还做了很多实验性的东西，但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每个人的突破也都非常大。

现在唱片发出来，好评还是不少的，像BBC电台在滚动播我们的歌，澳大利亚一个像MTV的节目在播放我们的音乐录影带，德国那边的滚石杂志也给了很高的评价，能有这样的影响我们真没有想到。

做音乐不能为了让大家都跟着一起唱，就把旋律编曲做得特别简单，这样是能吸引很多人，但是它没有价值，不会让社会的整个文化往上走一步。我要做的是通过这些唱片，通过我们的艺人，通过我们的经营方式，等到一个恰当的时间点，把整个文化给做出来。

没错，这个时代投资音乐不可能回本，但我们还是要做。

现在独立厂牌在中国没有一个成功的榜样能跟着走，基本上是在跟着流行的方向，要不就自己先来看看什么是可以做的。从唱片角度而言，在中国很多人还只是把它当做一个宣传的工具，没有意识到可以成为一个收入点，不是说只有演出才能有收入。很多艺术家不知道怎么做，可我们意识到了，但还得继续摸索，我们想开拓更多的渠道，能让这件事挣钱，能收回成本。

我们一直在考虑做音乐能不能回本，那我现在能告诉你的就是，有很多很多的渠道可以有回报，能有多少还不确定。刚刚有人根据iTunes和Spotify那边的播放量给我付过来一笔钱，这笔钱在海外六个月的数目应该是大于ZIYO（冯海宁2004年成立的乐队，2005年10月签约华纳）在华纳这边三年的版权收入，我们的专辑是华纳给发行的。

除了iTunes和Spotify，还有一个电视剧、一些电影和广告用过我们的音乐，都给我付费了。前段时间，澳大利亚一个很重要的音乐电台滚动了一首我们的歌，一星期播三次的频率，每次播放会给我们四五澳币，也可能更多，给十澳币的也有，这也是一种电台播放艺人歌曲的付费行为。

虽然这笔钱现在还没有给我们，但我们会系统科学地去追这笔账。其实追账这个事也是需要做一个系统的，要有人专门去做，每一个市场都有自己不同的催账追账方式，我们不能每一个都很清楚，但也要摸索出自己的方式。

Nova Heart的第一张EP是澳大利亚的一个唱片公司发行的，这些东西就是我们自己的经纪团队和身边朋友给铺出来的，去年，我们在版权方面的收入已经大于我身边一些乐队的收入了。

既然我们知道音乐版权是一个收入点，我们就得继续琢磨它，让它变得更成熟，能成为一个系统的东西。在播放方面拿到的钱，我应该比大家都多，我们从数字产品这个角度做的还是不错的。

可能我身边很多音乐人的作品卖给一个广告就有很高的收入，我不管这个，他们那是在流行系统里（挣回来的钱），很多东西他们自己都不理解，从经纪人手里拿到一笔钱就很开心了。我们在做的，是试图理解音乐中的每一个收入渠道在哪？应该得到什么？渠道要怎么铺出来？最后怎么拿到最多的钱？争取到最大的利益，这才是我们真正要做的。

现在Nova Heart是一个有收入的乐队，我们现在签的乐队一半都是已经有收入的人，真的是能靠自己的演出活着的人。为什么（选择）签我们？也不是因为他们希望我们包装他们，像一个小孩一样，给他们做音乐，更多是签我们服务的这个部分。他们提供给我们非常成熟的音乐，我们能提供给他们的，就是搭建一个成熟的系统，因为他们也想要这种东西。

Nova Heart其实是一个榜样，吸引了很多现在签我们的艺术家，他们觉得其实他们也喜欢这种发展方式，他们也在希望有一个人能把他们从质量的方向给他们往上推，因为录音棚、制作人、生产、母带这些都是硬件的一些帮助，然后你得有一个人懂，而不能只是一个人给你砸钱。

下一步作为一家服务公司，我们还没有考虑得更多。现在中国已经有一些身边的朋友问我们能不能给他们做（发行）服务，但他们也可能签了别的唱片公司，有一点复杂。说实话，流行音乐有不同的渠道，世界音乐有不同的渠道，硬核音乐有不同的渠道，然后电音也有不同的渠道。

我们不可能把东西铺得那么广，我们也不愿意铺得那么大，我们就是按照我的感觉，一步一步走，摸着石头过河，先把自己的渠道开发了。确实是这样的，因为你不可能在中国现在市场那么不稳定的时候，弄成一个特别稳定的系统，你一定会去改。现在在海外有很多也是流动的，说白了，科技发展你现在避免不了一些东西。

在现在这么复杂的情况下，我们不可能去做太多人，也不打算像一些公司为了拢投资签20个艺人，结果一个都不做，就为了给投资方看一个数字，“你看我们签了那么那么多人，我们做了那么那么多的事。”

但是，未来我们会签更多的乐队，等我们缓一段时间把系统做好了，把我们自己练兵练好了，一步一步走。这是为什么每年的投资也都要先有一个阶段性的东西，因为这是给我们挑战，我们想做规范的一个市场。

飞行者跟风投有很大的区别，它不是说投一大堆小公司，当中有一匹马要是能跑出来话，啪砸出来一千万给他们，或者是几千万，现在几千万都不算钱了，几亿。飞行者不是这样投我们，他们有一些不错的资源，我们这边没有。然后，飞行者看重我们的能力和资源，我们独立运营的，互相是资源的搭配。选什么样的艺人，走什么样的方式，我们不需要听他们的话，因为他们知道我们在铺海外市场，他们信任我们。那我们拿这个钱也很宝贵，每一分钱都会抠得很细，希望能真正做一些事。

我们也到了一个“节”。过不了这个“节”，电音这个圈子也不能变得更大，消费群年龄也可能会越来越大，年轻人都在玩别的嘛？也可能在玩韩国的那种流行音乐。但是，我们必须得有落地的唱片，必须得有一个发行系统，必须得有艺人长期地在这儿做宣传，能够有东西“发”下来。另外一个，我们必须得有不同的资源去补充电音文化，让它一直在成长，良性的成长。

中国乐队在国外受欢迎的有两种：一种就是先锋，另外一种就是民族。

做民族音乐就是做世界音乐，大家对这个东西很感兴趣，我自己也很喜欢世界音乐。但他们在听世界音乐的时候有点像我们在外面吃外餐，吃一个中式餐、吃一个泰式餐，吃一个西班牙餐，他们是不会把世界音乐变成自己文化里的一部分，更多的像是一个文化旅游景点。

其实中国有很多成功的榜样，这些乐队以自己的文化为景点，然后去很多世界音乐节演出，但他们还没有完全进入主流系统，判断你是不是进入主流系统就简单一句话，看他们的MTV是不是会放你的音乐，虽然MTV现在已经很过时了，但这些音乐频道会不会去滚动你的音乐？会不会滚动你的音乐录影带？这些还是很重要的，这决定很多年轻人会不会知道你和你们的音乐。

有一点很重要，大家是因为你的歌才知道你是中国人，还是因为你是中国人才去看你的演出？这就是一个挺大的差别。比如我们喜欢很多乐队的歌，我们不会因为这是英国的乐队才喜欢，而是因为听完歌才知道这是英国的乐队、是美国乐队、是西班牙乐队还是澳大利亚乐队，这就进入了主流系统。

先锋是突破性最大的，因为在外国人的艺术里总觉得中国文化是没有先锋的。什么是先锋？就是让人家一听不会说，这里面有谁谁谁的影子，说你这个版不就是谁谁谁嘛。这样的音乐是不可能进入到他们的媒体和主流系统的。要真想做出先锋的东西还是有一定难度的，很多人也都不愿意做。你看全世界的音乐里有几个亚洲的大明星，不要说中国人，加上日本、韩国也没几个。除了那个《江南Style》以外，他的音乐里更多的是玩乐，但不能算是一个真正主流文化里的一个艺人，他的定位不是做独立音乐的人。

在海外，能进入音乐大系统的艺人，那就是先锋。但做先锋有难度，先锋它一定没有那么主流，一定不是那么挣钱，但重要的是它就是先锋，先锋是需要创意的。首先，你要很有能力，做先锋的东西你要对自己有自信。在这个大环境里，你做的东西要有属于自己的标签，不能让别人觉得它特别像谁谁谁，假如说你在做一个中国版的Taylor Swift，你觉得她会成功，你能马上就赚到钱，但她可能真的就没有市场，那你把它拿到美国去做，人家就会说，这不就是Taylor Swift，是中国的Taylor Swift。这样的话，你也不会马上赚到很多钱，反而是更便宜，赚的更少，因为她本来就不是自己的东西，都是人家的元素，那就是山寨，山寨的东西就是便宜啊。

其次，你要想彻底做先锋，别人也可能看不惯，他们会觉得你是不是受到压抑啊？政治上是不是有压力啊？政府会支持你的音乐形式吗？但他们要真的接受了你的音乐，他们就会更关心你的作品，但前提就是你一定要做得足够好，足够吸引人。这就要有思想，不是在模仿抄袭，没有别人的痕迹。所以说做先锋就要有勇气，不能太在意老板是不是出钱支持你，要不要给你定演出，要坚持做自己认为有思想的作品。

第三，你要做先锋的东西就必须有海外市场，因为中国市场已经习惯停留在你之前的样子，一旦你去改变就会淘汰一部分老观众，这个淘汰的过程一定会是痛苦的，但你要知道你未来的市场会比现在这个市场更大，所以你要鼓足勇气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