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江湖世界即是名利场

徐浩峰的《师父》,是对江湖世界的一次深度解读,它将江湖从表层到内部都进行了全面透彻的审视,向我们展现了热血江湖背后的名利角逐。

少年时,正是金庸武侠风靡全国的年代,几乎每一个中学生都会对金庸武侠中的人物唾沫横飞地侃上一节课而面不改色。武侠是男生的天然梦想发生地,在一个渴望被认同的年龄段,没有什么比高来高去的武功与侠客更能吸引眼球了,能够在广阔的武侠世界里快意恩仇正是青春热血的最好挥洒方式。所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在行侠仗义之后飘然而去,不带走一片云彩,李白当初也一定像我们曾经的那样对武侠充满了期待,当年就读师范时,我们与老厉等人,也曾经在诗文光影中寻觅武侠之痕。从荆轲、郭解到李白、辛弃疾、郭靖,再到令狐冲、韦小宝,直至黄飞鸿、霍元甲和叶问,庞杂成色的武侠英雄,燃了大半生的少年梦。

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发现原来江湖也并非像当初想像的那样纯美热血,这里面一样有各种阴谋诡计。江湖中永远充满了各种无法想像的风险,表面上的放荡不羁与快意恩仇敌不过内里波诡云谲,在经历了后来的各种暗黑武侠之后这一感觉更为深刻。古龙所言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有江湖的地方就有阴谋或许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江湖的真相。

由徐浩峰/徐皓峰原著、编剧、导演并身兼武术指导的《师父》,廖凡、宋佳、蒋雯丽、黄觉、宋洋、金士杰、戴立忍、陈观泰等出演的《师父》,是对江湖世界的一次深度解读,它将江湖从表层到内部都进行了全面透彻的审视,向我们展现了热血江湖背后的名利角逐。《师父》一开始就展现了我们曾经熟悉的那个武侠世界,陈识(廖凡)北上天津试图为咏春拳这一小拳种扬名,他的理由相当充分,作为年轻人他不想像自己的师父那样默默无闻地老死床榻,在北方武林盛地天津开馆授徒即是他扬名的方式。这时候的陈识是我们少年江湖梦想中的陈识,对自己的能力充满信心并且意气风发。而且,在试图扬名的开始,陈识对兵器的熟练操作以及对敌时的干脆利落与刚劲有力同样是我们心目中的高人形象。

《师父》很快就打破了这种常规的江湖叙事,与郑山傲(金士杰)的会谈让陈识初步了解到天津武林界的明规则,以及郑老前辈的潜规则,必须偷师以及光荣胜出,方能给予北上的咏春拳一席之地。相对于表面的热闹和繁荣,现实仿佛是一出黑色幽默,在普通人眼里刀来剑往血肉交加的比斗其实只是表演,以教授学徒为目的的开武馆把从来不教真功夫做为自己的第一潜规则,维持着名利才是正经演戏事业。原来我们前面所看到的各种炫丽场面根本就只是假相,给外行人看热闹用的门面货。其实无论是郑山傲还是陈识都明白这样做的弊端,但他们都无力改变它,甚至为了各自的利益他们不得不按照规则来亲身做假。

陈识收耿良辰(宋洋)做弟子本就居心叵测,而耿良辰的拜师最初也是觊觎于师娘的美貌。拜师成为一场利益的追逐,师父手里有自己渴望得到的东西,而徒弟是自己天然的开路工具。要想在天津武界立足开馆,需要有徒弟连闯八家武馆,作为闯将的徒弟会被逐出天津,而师父却有了在津立足的话语权。如果不明白这个道理,去各大研究院里看看那些悲催的学生与宝马香车的导师就明白了,具体的实验基本都由各研究生来承担,而最终成果却是导师收获。《师父》里各色人的初心,本就难言纯良,不过却是江湖的真实底色。

各大武馆已经瓜分好了既有的利益份额,新来者要想加入就必须付出代价。当然面对武馆的利益,联盟内部同样暗潮涌动。郑山傲在极力维系自己的武林地位,但却想不到会祸起萧墙。林希文(黄觉)挟军界之力试图强行介入夺位,虽然一举阴掉了自己的师父,但却仍然被郑榕(蒋雯丽)设计除掉,在面对外来力量的入侵武行内部的表现出奇的一致,无论是陈识这样试图分一杯羹的外来者还是林希文这样觊觎大位的强权者都会被抹掉。两对师徒之间的勾心斗角,虽与我心有戚戚焉,依然是风过草折,第二代领导核心的郑榕即便能够设计挡开军人的侵入,也无法面对二战以及此后的荡涤天下。

回到耿良辰,他应该是无君、无父的天才最好的可能性了,绝大多数人不过懵懵然遭遇劣等师父与普通小门派,毕竟在生前曾经有机会得名家真传,即便死于非命,也算是最尊贵的死法。尽管在最初是垂涎于师娘的美貌(在这里不妨看作是象征某种利益),但毕竟还处在热血沸腾的年龄,挑八家武馆与其说是为了扬名,不如说是喜欢那种打破规则的刺激。所以林希文的评价没有错,整个武行中也只有他仍然保留着武者的风骨与气节。而这种评价其实反过来又打破了陈识对他小人的定义,而回到大才的评价,只是这样的大才不仅武行不容,即使是师父也不容,这大概就是武林的真正悲哀。

《师父》彻底打破了原来对江湖的憧憬,而江湖即是名利场的观念似乎更能说明江湖的实质,外行人还是看看热闹就罢了,各自安生且去讨生活,罢了。(孟庆雷、房留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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