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Betta商标之争，蜜芽CEO刘楠：很无奈，很委屈

9月21日晚11点，北京朝阳门外大街10号昆泰大厦裙楼7楼，到处仍挂着“必胜”、“股市可以降蜜芽不能宕”的红色横幅，蜜芽CEO刘楠仍在她办公室里敲打着电脑键盘，办公室是粉色调，看上去很温暖，但此时的刘楠，正处在麻烦的中心，很无奈也很委屈。

在蜜芽上大卖的Betta奶瓶，日本厂商株式会社ZOOM.T 9月18日在官方网站上，用日本、英文和中文发出声明称，公司与网站www.mia.com（蜜芽网站）没有任何合同和贸易关系。这让一直理直气壮的蜜芽陷入被动，并不得不像晒融资账户一样，把自己的供应链合同晒了出来。

处于日本Betta奶瓶的真假风波中，刘楠已经联系上ZOOM.T公司，遗憾的是，这家由一老太太和其儿子创立的家族企业正处于休假中。即使重新发声明也要假期结束的3天之后，但面对当下的情形，不管怎样，刘楠都要尝试一下，希望ZOOM.T再次澄清，即通过大连万霖等供应链环节，蜜芽销售的ZOOM.T奶瓶是正品。

创业就是这样！几天前，蜜芽的刘楠还处在聚光灯下，当时她宣布自己融资了1.5亿美元，实实在在的资金，晒了账户，所有D轮的投资人，真格基金的徐小平、红杉资本董事周逵、H Capital资本的陈小红、百度的李明远等都为刘楠“站台”，力挺刘楠。但几天后，这个敏感的市场，让刘楠多少有点无所适从，“我不知道自己该恨谁，从手续和流程上，蜜芽做的都是合法的，只是因为上游供应商之间的争夺，让下游零售商陷入尴尬。”刘楠说，“现在在中国，我是比任何人都害怕假货的人。”因为母婴市场的敏感性，蜜芽自营自采的产品比例很高。

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刘楠会看奥巴马记者协会演讲的视频，有时会反复看，她强烈推荐。

处于麻烦中的刘楠，也会想像京东刘强东从3C起家做自营产品的处境，当时很多人说京东自营的手机是翻新机，也有品牌厂商跳出来说京东自营卖的东西是假货，那时京东是怎么一步步过来的。现在京东大了，很多人也许已经忘记了那些岁月，但刘楠会想起，对她，那或是慰籍，或是力量，推她前行。

关于Betta奶瓶的事情，来龙去脉，有必要在这里梳理一下。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很复杂，但对任何一家母婴电商，或者说跨境电商，也许有一点启发意义。

一则投诉，Betta陷入真假之辩

资料显示，7月下旬，一微博名为WiTS的网友，投诉说，在蜜芽上花了300多元买了两个Betta奶瓶，收货后发现，所买奶瓶与其在日本本土的Betta有差异，包括奶瓶文字的差别、奶嘴上是否有数字标示、内部说明书和外包装中是标注株式会社“ズームティーZoom.T”还是“ベッタBetta”……这样很细节的比较图片对比帖子，在8月份上网了，由此引来一家网络媒体8月初的报道。

一名为“蜜芽进口母婴限时特卖”的公众号8月4日晒出Betta品牌授权书，“辟谣澄清”称：公司销售的Betta是获得授权的，授权的进口商是“贝塔婴儿用品（北京）有限公司”，一家北京的公司，并贴出了该公司授权蜜芽平台网络销售Betta的声明，出具日期是2015年8月4日。

蜜芽公司表示：“在日本官网上没有看到有任何海外经销商或代理的信息，这非常正常。日本官方网站上的正规店铺名单，只针对日本本地的店铺，当然不会有海外经销商的信息。”当时，蜜芽甚至从线下北京燕莎商场买来150 ML、300 ML、70 ML的钻石系列三个奶瓶，同时进行了图片对比，强调“蜜芽平台所售的Betta贝塔系列奶瓶均为授权销售，100%正品”。对于用户的退货请求，蜜芽无情的拒绝了。

本以为谣言到此停止，但有调查显示，蜜芽公司所说的授权商“贝塔婴儿用品（北京）有限公司”，与另外一家名为“北京依赛斯国际商贸有限公司”是同一法人，这家公司能拿出船运单、原产地证明、报关单、商检单、卫生证明等全套贸易文件。

按依赛斯的解释：株式会社“ズームティー”(Zoom.T公司)和株式会社“ベッタ（Betta）”都生产Betta奶瓶，此前都申请了TM商标，且为同一制作所生产；而依赛斯拥有国内的Betta商标和外观专利；依赛斯进口的Betta奶瓶在京东、天猫、燕莎、蜜芽、乐友、米氏等平台销售；有各种单据，保证正品。这意味着：网上包括蜜芽在内贴出ZOOM.T株式会社Betta奶瓶图片的产品，其实是来自依赛斯进口的株式会社ベッタ产品。

一则声明，让Betta真假事件升级

从蜜芽和依赛斯的回复来看，这件事本来可以息事宁人，但来自日本厂商的一则声明，让整件事继续升级。

9月18日，株式会社Zoom.T公司在其官网发布中文声明：“目前许多客户反映,在中国的名为“株式会社Betta”以及“网址为(www.mia.com)”的网站上正在销售酷似本公司产品外观的奶瓶。本公司对该企业经过调查可以明确判断,该公司和本公司既没合同,也没有任何贸易关系。”尽管，这则声明没有否认蜜芽平台销售的Betta奶瓶是真货，但也没说是假货，这种模棱的态度，还是让蜜芽陷入被动的境地。

昨天，蜜芽在官方微信公众号发布了“蜜芽就Betta奶瓶事件的调查与说明”，首次公布了授权供应链，一条是“日本Zoom.T--西泽株式会社--大连万霖—万嘉佰丽—蜜芽”，授权期限是2015年9月1日到2016年8月31日的。一条是“日本Zoom.T—大连万霖—万嘉佰丽—蜜芽”，授权期限是2014年4月1日到2014年10月31日。

蜜芽同时回应了Zoom.T公司的声明，说“因Zoom.T并非直接和蜜芽签约，对于下游零售商的情况并不了解。因此从Zoom.T的角度，说与蜜芽并无直接合同是正常的”，并强调在2014年4月到10月的期间，中国几乎所有零售渠道，天猫、京东、亚马逊、乐友甚至燕莎商场，都是用了和蜜芽通向的供应链引入了Betta品牌。

对比蜜芽在8月初的回复，尽管此次公布了供应链链条，但恐怕还是很难让用户信服，中间仍有不少疑问。比如：

1、8月澄清的授权方是北京依赛斯，为什么到了9月就变成大连万霖、万嘉佰丽？为什么蜜芽网站宣传资料没说是万嘉佰丽授权，而是“贝塔授权”？

2、在2个授权链条中，一条是2014年4月1日到2014年10月31日，一条是2015年9月1日到2016年8月31日的，那中间的2014年10月31日到2015年9月1日之间的授权链条是怎样的？难道是空白的？

3、Zoom.T公司授权大连万霖，大连万霖给万嘉佰丽的是销售授权，不是品牌授权，为什么万嘉佰丽可以给蜜芽“品牌授权”？蜜芽获得的到底是销售授权还是品牌授权？为什么官网标的是品牌授权字样？

据了解，所谓的链条空白期，蜜芽是处于不知情的状态中，只知道，自己一直对接的是万嘉佰丽，但不知道万嘉佰丽的上游供货商是曾经更换过的。从大连万霖变为依赛斯，依赛斯为蜜芽8月的声明中出示了授权证明，而这个证明和9月份的声明是有出入的。

蜜芽目前正在向供应链方讨一个说法，包括：

“敦促万嘉佰丽提供证据，证明2014年9月-2015年8月期间供应的Betta奶瓶来源。如是通过依赛斯公司进口的平行贸易商品，除了出具原产地证明、报关单、检验检疫证书、卫生证书外，还需出具这段时间总共报关奶瓶数量和给中国各零售渠道供货数量，进行对比。”

“按万嘉佰丽所述，2014年9月-2015年8月期间，日本奥谷硝子製作所为株式会社ベッタ（备注：非Zoom.T的株式会社）生产Betta奶瓶。且Betta奶瓶工艺复杂，全球仅此一厂可生产。就此陈述，蜜芽将派必要人士赴日对奥谷硝子製作所进行考察，查明以上陈述的真实性。如非真实，我们保留向万嘉佰丽追究一切法律责任的权利。”

昨天，夏丽巴人致电万嘉佰丽的一位赵姓人士，他说：“今天早上才知道这件事情，公司正在积极准备相关的证明、证书等资料。”他同时向夏丽巴人称，公司是Betta奶瓶在北京区域的代理商，不是品牌方，货源是从国内一家公司授权的。而从蜜芽方面，据说早在8月，公司就与万嘉佰丽进行沟通了。

如果没错的话，赵姓口中的“国内这家公司”应该就是大连万霖贸易，昨天夏丽巴人致电该公司，一孙姓女士表示，从2013年以来，大连万霖代理的Betta奶瓶都是100%来自日本Zoom.T的株式会社生产的，只在天猫平台也有自己的专营店，在京东平台的网店已经关掉（据说是刚刚关掉的）。

当下，京东、亚马逊都已经把自营的Betta奶瓶下架了，蜜芽平台上有关Betta的所有商品都显示“已被抢光”。

没那么简单，商标之争？

早在8月下旬，有媒体把“北京依赛斯公司”深挖了一通，一方面，该公司今年1月积极注册Betta在国内的商标，按规定，ZOOM.T仅在日本有Betta商标的拥有权，而在中国商标局，Betta的商标归依赛斯所有。实际上，ZOOM.T也曾于2013年10月在中国申请Doctor Betta商标，但在2014年10月被驳回复审。

关于商标的问题，蜜芽的回复中也对此进行了说明：查询日本商标注册网站可知，Zoom.T公司于2015年7月底刚刚取得了Betta在日本的TM商标。取得日本TM商标意味着可以和中国的商标所有人进行复议，进而有可能拿回中国的商标权。而进行商标复议，除了日本的TM，还有一点，要向中国商标委证明，Zoom.T公司在中国拥有销售和经营行为。而工商总局商标委曾在2015年刚刚裁定的一份文件书里，做出了对依赛斯公司有利的判决。Zoom.T如果想在中国打赢商标官司，则必须迅速进入中国零售渠道开始经营行为，所以，在2015年9月迅速签发新的授权书，并且通过打击零售渠道涉嫌售假，进行渠道肃整。

一知情人士说，本质上这可能是日本本土公司和跨国的几家公司对Betta商标的争夺，而蜜芽作为跨境电商平台，Betta奶瓶销售占相当大比例。这在一定程度上刺激了老品牌的活力，也触发了品牌方的品牌争夺大战，中国的售卖平台成为池鱼。一个让人惊讶的数据是，Betta奶瓶一年的销售额在1500万元，其在中国就达1000万元，在蜜芽上销售算是最多的。不过，相比其他奶瓶一年动辄10亿的数字相比，Betta奶瓶简直是九牛一毛。甚至如果可能的话，蜜芽都可以直接收购这家公司了。

夏丽巴人查询资料显示，依赛斯公司在手机阿里的1688平台上有专门的旗舰店，显示经营已有5年时间，昨天夏丽巴人搜索显示，该公司在1688上主要向其他上架批发nuk奶瓶等。夏丽巴人致电该公司在平台上留下的联系方式，一男子表示，他只负责Betta奶瓶之外其他母婴产品在电商平台上的销售。

更悬的是，网上有网友爆料称，依赛斯的产品其实是委托国内某工厂生产的，根本不是产地日本。并直接晒出了依赛斯与浙江两家意料器械厂商的合同，一是浙江伏尔特医疗器械公司，一家是浙江润强医疗器械公司。据夏丽巴人调查，这两家公司拥有同一个法人，都是马建强，昨天，夏丽巴人致电浙江伏尔特医疗器械公司副总经理苏卫东，该人士表示伏尔特并没有生产Betta奶瓶，浙江润强是相对独立的公司，有没有被委托生产，并不知情。浙江润强公司的电话，夏丽巴人致电，无人接听。

不过据知情人士表示，依赛斯找了两家工厂进行“委托生产”，只是因为在申请商标注册的时候，要证明自己的产品经营了一段时间，其实这是为申请文件用的，并没有真正生产。“因为Betta奶瓶的工艺要求很高，在日本是找了一些老匠人，用嘴吹起来的。在中国，如果进行这样的造假，因为总的销量也不过1000万，成本太高。”

这次事件，最让蜜芽无奈的是，上游供货商，无论在国内还是在国外，都处于一片争夺Betta商标的混战中。据说，依赛斯仰仗在中国的渠道和销量，希望能对Zoom.T公司参股，而Zoom.T公司不干，结果遭到依赛斯的封杀。在中国市场，有三家公司在抢注Betta商标，依赛斯抢注成功的最多；而在日本市场，Zoom.T则和株式会社ベッタBetta等4家公司也在抢注Betta商标。

但是，目前，对蜜芽而言，最需要证明自己的是，要让依赛斯这家公司“晒单”，与日本厂商进行对比，如果数据能对上，就表明蜜芽平台上销售的Betta奶瓶是正品。在这之外，各种纷争，对消费者而言，都不重要。

利益冲突，跨境电商的破坏性之殇？

如果是单纯品牌授权的问题，蜜芽更多是“躺枪”了。“一个奶瓶才多少钱啊？蜜芽不可能为了一款奶瓶毁了自己。”在众多的电商平台上，关于Betta奶瓶的问题，不是单独蜜芽一家的问题，京东、亚马逊等在自营中都有，为什么蜜芽成了“众矢之的”？

 “做跨境电商的人，与做传统进出口贸易的人，其实是两拨儿人，基因和思维不同。”同是在跨境电商领域浸染多年的洋码头创始人曾碧波说。

一个国外品牌要进入中国，通常是在国内委托一个代理商进行授权，进行渠道和市场的拓展。“代理商”，更多希望是的与品牌厂商签订排他协议，造成一定程度的垄断，因为这样才能通过涨价来获取利润。但对品牌厂商而言，排他的代理商，意味着没有竞争 ，渠道单一。近两年兴起的跨境电商，充当了一个“破坏者‘的角色，让中间环节的代理商变得多余，如果可能，这些跨境电商宁愿直接跟品牌厂商谈，并拿货；或者说一些在国外的代理商，可以通过中国的跨境电商，把商品卖到中国。“在这个过程，跨境电商进行的是对原有产业重构，更多是破坏性的；而传统贸易商，更多是在封闭的体系内自我改良。”曾碧波说。跨境电商，直接缩短了供应链的长度，处于供应链环节中的一些传统贸易商，一定程度被缩减了利润空间。

尽管有些贸易商在电商平台上开设店铺，但在增速方面很难和新兴的跨境电商相比。如蜜芽今年一年的交易额预计在30亿，去年只有5亿元，一年增长6倍！

对跨境电商而言，蜜芽更多像是一只“出头鸟”。接下来，随着大量的跨境电商冒出来，比如上海的洋码头、小红书，还有辣妈帮、贝贝网等，这些要么从跨境物流切入，要么从社区切入，站在   母婴或跨境电商风口的创业公司，未来都将面临供应链的考验，尤其是线下传统进出口贸易企业，两者的冲突预计将持续一段时间，直到达到业态平衡。

不过，蜜芽的刘楠说，其实品牌商并非高高在上，在供应链链条上，一个趋势是会缩短，但并非越短越少，有时渠道供应商很重要，因为其充当为品牌厂商服务的角色。在这次Betta奶瓶事件中，刘楠更多希望，工商局或商标注册局等部门，能站出来说句话，而不是下游零售商多方打听，努力拼凑事实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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