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O2O生死年：生存法则｜特写

原文刊登于《财经天下》周刊

记者：朱晓培

再次见到杨浩涌，他已经卸任58赶集公司联席CEO，新身份是瓜子二手车CEO。他意思明确，未来将带领瓜子二手车在纽交所或纳斯达克敲钟上市。跟一年之前一样，杨浩涌依然喜欢穿着卫衣、运动鞋。

一年前他经常提到的是，2015年赶集网将以分类信息领域市场第一的身份IPO。最后一次听他谈及赶集IPO是2015年1月20日，红杉内部的O2O分享会后。那天，不仅杨浩涌信心满满，参与分享的更美CEO刘迪、爱鲜蜂CEO张赢、泰笛洗涤CEO姚宗场、嘟嘟美甲CEO王彪也都踌躇满志。

从2010年开始，红杉资本布局O2O。根据亿欧网统计，红杉资本在O2O领域共投资过25家公司，包括大众点评、美团、饿了么、车易拍、土巴兔、达达等，涉及10多个垂直领域。

周逵

“平台可能是很血腥的战斗，因为规模大、时间短，所以这场战斗会非常激烈。”当时，红杉资本董事周逵似乎已经预感到了市场将要发生的变化。他在分享会上提醒各位创业者，“O2O到底是什么？第一个O是什么，第二个O是什么，那个2又是什么？团购也好，今天的O2O也好，可能明天还会有另一个词，O2O这几年到现在一直在变化。”

一年之后，市场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红杉投资的大众点评和美团已经合并为一家公司，赶集网也已经完全与58整合，杨浩涌二次创业。其他4家公司中，更美在7月获得了数千万美元的B轮融资，社区O2O爱鲜蜂在9月获得7000万美金的C轮融资，而一直没有获得新的资金支持的泰笛洗涤和嘟嘟美甲，正在谋划打包融资，嘟嘟美甲更是在7月被传出大规模裁员的消息。

“达达是我们投的最后一个，我不是说后面没有了，但显然模式创新空间是越来越被压缩的。”红杉资本合伙管理人沈南鹏在2015年12月的中国企业领袖年会上更是表示，过去12个月里，红杉再没有投资过新的O2O创业公司。

刘迪

“这一年就像过山车。”更美创始人兼CEO刘迪对《财经天下》周刊说。他眼看着一些行业巨头合并，一些创业公司倒下，虽然更美的价值越来越得到投资人的肯定，他心里却没有更踏实。“巨头合并是我不希望发生的，老大们都在一起了，他们不打了，就有时间和精力腾出手来收拾小弟了。”

O2O是按天订计划的行业，没人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2015年上半年是疯狂的半年。很多公司强调的就是把竞争对手消灭掉，而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快速融资。”杨浩涌说。到2015年上半年，那些具有优势的O2O创业公司，平均一年融资两次，这在之前是很少见的。

一年半里，爱鲜蜂融资了4次。公开数据显示，2014年5月清流资本天使投资1000万元；10月，爱鲜蜂尚未推出App，红杉资本领投A轮2000万美元；2015年初，爱鲜蜂完成了B轮融资；9月，又获得红杉资本、高瓴资本、钟鼎创投、天图资本等C轮7000万美元。

“站在爱鲜蜂的角度，我们没有寒冬的感觉。”爱鲜蜂CEO张赢对《财经天下》周刊说，“因为，无论品质还是效率，我们都是行业内的No.1。”

张赢此前在IBM工作了10年，回国后试过通过微信帮便利店卖鸭脖，之后创立了爱鲜蜂。2014年5月，爱鲜蜂推出微信服务号，并通过滴滴打车的水果免费兑换积累起了第一批用户，其案例被收入有“互联网女皇”之称的KPCB（凯鹏华盈）合伙人玛丽·米克尔2014年的互联网报告。

“现在最多、最大的困难，就是怎么有效地把每一分钱花出去。我们钱是越来越多了，我们是希望让每个员工发挥出他们最大的效率。我们希望给周总一个好的答案。”在那次分享会上，张赢对周逵说。张赢记得，A轮融资时，周逵曾对他说过：一腔热血要卖给识货的。

爱鲜蜂采取了轻平台模式。与社区里的便利店、水果店合作，作为自己的货源；对便利店没有的货物，直接与上游供应商合作向便利店供货。其配送也采用众包模式，由店主直接完成最后环节的配送。张嬴总是说“一寸近一寸金”，意思是离消费者越近机会就越大。

轻模式最大的优势是节约成本。但在资本热情高涨的时候，这个优势对投资人的吸引力不大。实际上，因为竞争激烈，很多投资人根本来不及看创业公司的模式就已经签下投资协议。

有数据显示，从2014年底至2015年中，国内拿到A轮融资的社区O2O项目有800多个，拿到B轮的有200多个。除了爱鲜蜂，红杉资本还投资了小麦公社、泰笛洗涤、Today便利店等其他3家社区O2O电商。

拿到融资后，众多没有经验或急于扩张的创业公司开始走上了没有效率的大规模花钱的道路。但随着资本市场趋冷，轻平台模式的优势得到放大，重平台模式或过度花钱的创业公司则接二连三地倒闭。

同样做社区配送的社区001早在2014年10月就获得了3轮融资，看来比爱鲜蜂走得更快。社区001自建配送团队，虽然在配货速度上更加可控，但庞大的配送团队也成了累赘。到2015年9月，社区001被曝出拖欠员工工资的消息，全面停止接单。社区001并非个例。一份在业界流传的O2O死亡名单，在2015年9月的时候就“上榜”了300家，其中包括蔚讯生活、嗨校网、叮咚小区、我爱酒、卡卡鲜、榜单客、暴走购物、花样生活网、必须的、无二城、妙物、小发现、花儿秀等。这些公司大都成立于2012至2013年。

拖欠工资、老板跑路，这与2011年前后的千团大战别无二致。

“做社区便利店配送，客单价要高、客户留存要高，这样才能正向循环。”一直做重平台模式的京东CEO刘强东向张赢建议道。这与张赢的想法不谋而合，造血能力，是爱鲜蜂活下来的原因。

此前，美团点评、滴滴快的等通过补贴获得大规模用户进而获得巨大估值，包括京东至今没有盈利的案例，令很多创业者忽视商业模式的盈利能力和线下建设的能力。但在竞争激烈且很难形成竞争壁垒的O2O领域，这一互联网法则失效了。如今，据不完全统计，倒闭或濒临倒闭的O2O项目有近千个，包括烧了近10亿元的顺丰嘿客。

但市场并没有因为创业公司接二连三倒闭而变得宽松，互联网巨头们接连杀入正带来更大挑战。

2015年12月4日，京东与永辉超市正式启动生鲜到家项目，在永辉超市周边3公里的用户可以享受2小时内配送，上线商品数达1000种。早在2015年4月，京东就已经将O2O产品更名为“京东到家”。

“竞争非常激烈，不光是到处找钱的创业者，就连BAT这些互联网巨头也会通过各种资本方式进行O2O的布局，但O2O不好做，还没有形成固定格局。我们要做时间的朋友。”张赢没有因为巨头的进入感到特别担忧。

在张赢看来，超市用户与便利店用户相比对价格更敏感。爱鲜蜂没有做价格补贴，每单还会收取一定的配送费用。“我们的目标用户群是80后、90后的年轻人，对价格不太敏感，他们可能就是半夜忽然想吃生鲜卤味了。”张赢希望借助资本的力量提高效率。C轮融资后爱鲜蜂推出了“蜂暴计划”，目标是30分钟送达。

“你跑赢了上半场，但下半场是长跑比赛。”周逵对张赢说。上半场是短跑比赛，公司之间比的是发展、融资的速度，而下半场要比的是效率、品质和赢利能力。

姚宗场

“最近心情很沉重，因为到处都在说O2O寒冬。”泰笛洗涤CEO姚宗场在9月的公开演讲中说，作为身处O2O行业中的人，听到“寒冬”二字心里很不是滋味。

在创业之前，姚宗场曾做过一些市场调查，发现线下衣服洗涤行业很分散，即使福莱特这样的一线品牌，也占不到市场的2%。“所以，这是非常有机会的行业，那咱们就干这个行业。”在2015年1月的那场公开分享中，姚宗场表示，他做泰笛洗涤的一个考量是，一定要选择一个高频入口。

优于传统、去中介化、让用户上瘾，是姚宗场总结的占领市场的要领，也是泰笛洗涤的策略。他把实现这一策略的重点放在了自建物流上。

过去一年中，泰笛洗涤减少了对用户的补贴。姚宗场表示，这是为了筛选用户，留住高黏度用户。据他说，泰笛已经在部分城市实现盈利，还有些城市营收翻红趋势很明显。“在这个寒冬，我们也能够活得好好的。”

同在洗衣行业的e袋洗CEO陆文勇却对姚宗场的说法不以为然。他对《财经天下》周刊说道，“我们现在占据了整个洗衣O2O行业90%以上的市场份额，是行业的第一。这个行业只有第一，不存在第二。”

河狸家创始人雕爷也有相似的看法。他对《财经天下》周刊表示，互联网有一个法则——数一数二法则，几乎没有消费者用老三，也没有投资人愿意投第三名。而在一个相对窄的、垂直的市场里，第二名都没人愿意投，大家都只投第一名。“对手份额是我10%以内时，我也就不关心他了。”

泰笛洗涤的市场份额确实没有增长，而且，在过去一年中，也没有传出任何获得融资的消息。倒是e袋洗在2015年8月宣布获得了1亿美元的B轮融资，成为2015年唯一一家拿到大额融资的上门洗衣公司。

但陆文勇也有自己的困惑，既然e袋洗已经拿到上门洗衣市场90%的份额，剩下的增长空间变得非常有限。“再大还能大多少？上门洗衣这个市场增长机会已经没有了。”

2015年初，e袋洗就开始尝试在其他业务上进行突破，先后上线了洗鞋、奢侈品皮具等高端产品的洗护、小e管饭等服务。B 轮融资到位后，e袋洗又成立共享基金，投了陪爸妈、奶牛妈妈、无忧保姆等创业公司。而其以小区为单位的众包物流项目，目前已有几万名兼职配送人员。陆文勇预计，到2016年，兼职配送人员将达到几十万。

泰笛洗涤也在2015年5月推出了送花服务。姚宗场的说法是，发现泰笛洗涤的用户对居家环境有一定的要求，洗涤用户转化为绿植用户的比率非常高。“我们还提供小哥上门修剪插瓶服务，用户也很愿意为这个服务买单。”姚宗场多次在公开演讲中提到泰笛洗涤的配送员，称一些用户为多见几次长相帅气的配送员而多次下单。

对于上门送花，宜花创始人兼CEO荣超对《财经天下》周刊说，“有一段时间，全中国都在造汽车——造拖拉机的、造空调的，都在造，但后来都消失了。他们只看到了市场很大，但并不了解行业中的本质问题。”

2014年8月，荣超参加了黑马营的路演，成为当时6家参与路演的公司中唯一拿到了天使投资的。2015年12月，宜花宣布完成B轮投资。一年多完成3次融资，在当下十分难得。

不过，宜花投资人、元璟资本创始合伙人王琦认为，宜花并不是一家O2O公司，而是一家供应链改造公司。

2010年，王琦投资了大众点评。他说，那个时候并没有O2O的概念，投资时也只是认为大众点评是一个广告平台，为餐厅做广告，吸引更多的人到餐厅吃饭。

过去两三年，王琦看过不同的O2O模式，但一家也没有投。“因为我看到很多O2O公司并没有在改变或者说升级原有的整个消费流程，而只是替代。它把原来那些小商家、小的经营者赶出了这个市场，拿走了他们的饼。但他们往往以更高成本、更大代价拿了这块饼。”王琦认为，只是简单地替代和提效是不能对原有的供应链做出变革的。而O2O最终还是要改变消费者的体验，看能否做大原有的蛋糕。

“我们想办法合作一下吧。”11月22日中午，接受完《财经天下》周刊采访的天天果园CEO王伟在饭桌上遇到了陆文勇。两人一见面就开始琢磨起合作的事。天天果园在总部上海发展迅速，但进入北京市场时却没有达到王伟的预期，而e袋洗的总部设在北京，两家公司在地域上完全互补。

天天果园已经与滴滴、世纪佳缘等公司展开了合作，为这些公司推出了定制橙。但王伟和陆文勇希望双方能进行更深入的合作，比如网站（App）上互相倒流，天天果园或许可以尝试把容量小、标准化包装的产品储存在e袋洗社区配送员家的冰箱里。

“这叫做抱团取暖。”王伟自我调侃道。

抱团取暖已经成为了众多O2O创业公司的选择。10月22日，58到家和泰笛宣布达成战略合作，泰笛的洗涤和绿植两项业务将接入58到家平台。合作形式包括平台互补接入、市场促销、定期活动、线上线下推广等。

12月15日，亿欧网称其获得消息，泰笛将全面收购嘟嘟美甲，而泰笛创始人姚宗场也予以默认，并表示一周后会进行披露。随后，虎嗅网的一篇文章称，嘟嘟美甲否认了收购的传言，并称在2015年8月获得了B轮融资。

“合并是一定的，但双方还在争权益。”一位知情人士对《财经天下》周刊表示，现在泰笛洗涤和嘟嘟美甲的资金都已经烧完，有一方的股东表示，如果两家能够整合在一起的话，愿意再投一些资金进去。

如果能够获得新的融资，至少泰笛洗涤和嘟嘟美甲能够再撑一段时间，到时市场也许会出现转机——如果双方能摸索出合适的商业模式，找到盈利的途径，也许可以做一家小而美的公司。

这位知情人表示，嘟嘟美甲在争取更大的权益，但泰笛洗涤的优势更大一些——因为在洗衣之外又多讲了一个送花的故事。相比之下，嘟嘟美甲形势更为严峻，网上没有任何关于其获得B轮融资的消息。在2015年7月，嘟嘟美甲还被曝出大规模裁员。

早在2015年5月，河狸家创始人雕爷称，美业O2O的窗口期已经关闭，该融资的项目都融资完成，初创的O2O恐怕没有时间了。

2015年1月，提供男士发型设计分享、发型师预约服务的美发App时尚猫宣布关闭。这个项目曾拿到经纬中国和起源资本的种子天使融资，但A轮融资失败。3W咖啡创始人许单单做过一个名叫放心美的美发O2O，天使轮由德迅投资董事长曾李青领投400万元，不到一年便进入破产流程。

“2014年的（美业）项目做出来的很少，美发O2O几乎全军覆没了。”亿欧网创始人黄渊普认为这是一个行业的问题。如今，美发O2O项目的死亡名单上已有一长串名字，包括美姬、美秘、简部网、大风吹等。

王彪

在由极客公园和百度新闻联合发起的奇点·创新者峰会上，嘟嘟美甲创始人王彪曾表示，嘟嘟美甲是技术公司。服务行业的O2O用技术手段实现服务资源的标准化，用互联网的方式解决信息的不对称，最终连接消费者和服务资源。

“快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雕爷表示，说自己是技术驱动的美业O2O平台是纯扯淡，因为任何一个技术拿得出手的工程师，在市场上每月工资至少需要2万-3万元。“我们这种小公司，最贵的就是技术人才。谷歌拥有什么资产？服务器每天都在跌价，不就是那些技术人才嘛。但凡一家公司敢说自己是技术驱动的，那才真的是无底洞地烧钱。”

“最近，总有美业的人跟我吐槽。他们发现美业的利润都是从医疗美容行业来的。”更美创始人兼CEO刘迪对《财经天下》周刊说，北京的美容医院如果没在做瘦脸针这样的项目，而只是做美甲、按摩的话，其实是会亏本的。

在一年前的红杉O2O分享会上，刘迪表示，“我们算是一个比较惨一点的行业。首先它是很低频的行业，刚才我跟嘟嘟美甲的在沟通，我说你们的消费频次多少，他说是两三周一次。我们是两三个月一次，但占便宜的是我们的消费额，一次价格在一到两万元。有些事先难后易，有些事先易后难，我们可能走了比较难的路。”

如今，更美的路看起来确实比许多O2O平台平坦。2015年7月21日，整形App更美宣布完成数千万美元B轮融资，由美国维梧资本领投，红杉资本跟投。

维梧资本在美国主要投资处于后期研发阶段的医药和医疗器械企业，但进入中国市场后却发现自己无从下手，因为看不懂中国烧钱的模式，直到看到更美。按照刘迪的预计，一两年之后更美基本可以实现赢利。“他们觉得，这个生意至少从财务角度看是健康的。”

“他们抱怨说最赚钱的一块都被我们包了，他们想切但又无从下手。”刘迪有些得意，“但这个方向其实是我们选择了五六年，也就是试错了五六年才找到的。”

刘迪曾是医疗健康产品“春雨医生”的联合创始人，并负责过春雨医生的产品、市场以及商务等工作。

2013年8月，刘迪创建更美前身“完美诊所”App，定位是整形行业的医患问答社区。当时，刘迪的想法是，用户可以在平台上向在线医生提出有关整形方面的问题，医生结合上传图片来进行分析解答。

春雨医生、丁香园等后来的发展也证明了问答社区确实是个方向，但刘迪后来认为，这个方向并不适合自己的团队。

刘迪发现，变美是许多人的一项持续需求。这些人并非只需要一款问答工具这么简单，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垂直的、能让陌生用户分享经验的平台。2014年2月，更美开始向社交应用转型。而完成B轮融资后，更美开始向消费医疗平台拓展。刘迪此前在春雨医生的经验表明，以医疗美容为代表的消费医疗是整个移动医疗里面变现最容易、交易额最高的垂直领域。

“选择一个好的行业是很重要的，不能为了创业而创业。如果一件事过去没人做，或者很多人都没做起来，就说明这事情不存在机会。”在刘迪看来，很多创业者为了填坑而填坑，实际上很多坑根本不需要人去填。

一年之前，刘迪还担心让用户去做双眼皮、瘦脸会不会被接受，这种模式到底能不能成立。现在，他与美容和化妆品行业的人士交流发现，美容的利润主要来自于两部分：高端美容院和高端化妆品。

“烧钱可以获得用户，但最重要的还是要赚钱。”刘迪说，更美的利润主要来自于帮助美容机构引流。与外卖、美发美甲等行业相比，医疗美容行业的获客成本越来越高，客单价也更高。

更美平台上，几乎所有机构提供服务的价格都低于线下。刘迪表示，超过六成的用户都是80后、90后的白领，这给客源老旧的整形医院带来了全新客流。医疗美容机构在搜索引擎或线下做广告的成本越来越高，更美作为新渠道降低了这些机构的营销成本。“一家O2O公司对于传统行业的意义，无非是倒流和提高效率。”

虽然，对于一些细微之处，刘迪心里依然没底。因为医疗美容是一个新兴市场，更美没有参考对象。刘迪并不知道自己转换率是高还是低，未来还有多大的空间。但他依然暗暗高兴，“两年前所有人都说我们‘不可能’，一年前他们说的是‘不应该’，现在他们改说‘不太好’。我觉得数据会说话，我们赢了。”

“你要说2015年的大事件，当然是那时候（合并）了，但我觉得比较好玩儿的时刻是开始投放瓜子（二手车）的广告。我越来越觉得，做企业最重要的是把握节奏感。”杨浩涌对《财经天下》周刊说道。

2015年4月17日，中国本土市场上两家最大的生活分类信息网站——58同城和赶集网宣布达成战略合并协议。

“如果没有并购，可能跟58这一仗还在打，我甚至觉得我们有机会赢。”后来，杨浩涌对《财经天下》周刊表示。同在2005年成立的58同城和赶集网已经你追我赶了10年，虽然没有率先IPO，但赶集网也不缺现金流。2014年8月12日，其E轮融资总额超过2亿美元。

合并是整个2015年的大势。2月14日，滴滴、快的合并，拉开了O2O垂直领域老大老二“合并同类项”的大幕。4月17日，58同城和赶集网合并。10月8日，美团和大众点评合并。10月26日，携程和去哪儿合并……

这也是创业者和投资人的无奈之举。

赶集网的投资人、今日资本创始人徐新对杨浩涌说，“一个行业竞争到最惨烈的程度，一定是第一和第二联合起来，这是公律。”对于自己看好的创业者，徐新的策略通常是“如果钱够的话我还是会继续投”。这也让其在2014年京东IPO上获得了超过100倍的回报。

但徐新表示，大部分资本的耐心是有限的，当投资的企业陷入持续的烧钱大战、公司又现金流紧张的话，资本就会撮合双方合并。“拿不到钱就会死，再这么打下去也是死，是打赢的风险高还是死的风险高？只要坐下来，就有机会谈成。”杨浩涌也进行了反思，“两三个平台高度竞争的时候，如果前端无法做出差异化，可能两家公司合并是必然的结果。”

合并初期，赶集58与所有公司一样，采用“联席CEO”的策略。但快的创始人吕传伟淡出媒体视野，大众点评创始人张涛在散伙饭局上与高管抱头痛哭的事实表明，联席CEO不过是为了两家公司实现整合的权宜之计。

相较其他合并后退出的CEO，杨浩涌的转身比较从容。

“我们要不也拥抱哭泣一下？”面对58赶集CEO姚劲波玩笑般的提议，杨浩涌表示自己心情很好，哭不出来。

11月25日，整合半年多之后，杨浩涌正式宣布卸任58赶集集团联席CEO，出任瓜子二手车CEO。瓜子二手车从58赶集中正式分拆为子公司，以杨浩涌为核心的管理团队持有瓜子二手车超过50%的股份。

杨浩涌坦言：“一个已经占据八九成市场份额的公司，我觉得不需要两个CEO。”

杨浩涌以个人投资者身份，向瓜子二手车投了6000万美元。“这是我最后一次创业，放更多钱拿到股份是最应该的。”他神情轻松，并说做瓜子二手车是自己创业多年来第一次开始对形势有预判。“我有这些钱去投创业者，为什么不去投自己，最有价值的投资就是投资自己。”

虽然是新市场，但二手车同样是一片硝烟弥漫的战场。

在红杉的2015年CEO年会上，还没有卸任58赶集CEO的杨浩涌特地跑到二手车组去旁听。很多创业者询问红杉的投资人，二手车的风口能吹多大。“这取决于瓜子和优信的仗会打成什么样。”红杉的投资人答道。

过去一年，各二手车平台先后从广告开始，发起市场争夺战。

优信二手车率先推出一支由11位明星拍摄的电视广告，花3000万元购买了第4季《中国好声音》总决赛60秒的广告时间，又宣布用1.8亿元冠名《奔跑吧，兄弟》第3季网络版。

从9月6日开始，瓜子二手车全面投放电视、网络视频、LED、公交视频、车站以及地铁等广告。瓜子曾表示，初期广告预算为2亿元，未来一年将投入10亿元用于市场扩张。杨浩涌的想法是，年底前覆盖全国60座城市，占领C2C线上80%的市场份额。目前，瓜子二手车差不多每个月都以50%的速度在增长。

“市场变化比我们预想的要快，对手融资步伐比我们想象的要快。这个大冬天，资本市场在这个领域还是在不停地发生变化，要花很多钱。明年冬不冬天，这场大战还是在所难免。”杨浩涌表示，任何一个C和B的组合，在冬天没来的时候，一大堆公司都已经被投了。在这些组合里包括纯线上模式、线下模式、线上线下结合模式。“下面将直接进入PE阶段，从明年开始应该是巨头之战。”

一位投资人对杨浩涌表示，二手车O2O是最后一个巨大的机会了，随着二手车O2O投资到位，整个风口差不多关闭了。

现在，杨浩涌每周至少跑一次步。“倒是没有特别追求一定要半马、全马，还得一步步来，全马有点像敲钟一样，没有那么着急。我每天都在进步，可能有一天自然而然就跑了一个全马，你也不觉得累。”杨浩涌说，自己骨子里还是创业者，从0到1去解决问题、厮杀、做之前从来没有人做过的事情，这样的过程是更让他兴奋的。

“很热血的一年，很冷血的年关。”更美CEO刘迪对《财经天下》周刊感叹道。

2015年底，刘迪感觉到更美收到的简历质量有了明显提高。11月的倒数第二周，刘迪面试了8名设计人员，他们来自8家创业公司。这8家公司在融资上，包括初创公司、天使轮、A轮、B轮，每一家都在苟延残喘，苦苦支撑。估值最高的一家已经达到2亿美元，眼下正在大裁员，9名设计人员只留下设计总监。

收缩之后再找转型机会，已成为大多数O2O公司的策略。“留钱过冬，反正账上有钱就不算死。”刘迪说。

泰笛洗涤CEO姚宗场提到，对泰笛洗涤来说，2012年创业时，也是市场的寒冬。因为当时没有O2O的概念，也没人知道O2O具体应该怎么做，所以资本市场上也少有投资O2O创业的案例。“在这期间，我只做了两件事，一是提升品质，建立自己的市场；二是自建了服务型物流。所以，泰笛可以在市场热起来的时候很快受到资本的欢迎。”

这一个冬天，姚宗场认为，正是创业的时机。

市场上的创业公司都没钱烧的时候，创业者可以重回初心，更冷静地看待市场，而且招聘成本也在降低。“平常创业公司招人真是要费一番工夫的，现在，既然你说寒冬要裁人，那我就招人。”

姚宗场的话听上去底气十足。然而，e袋洗CEO陆文勇却认为，市场上，除了e袋洗，其他做洗衣O2O的公司已经岌岌可危。而对于更多的创业公司来说，他们也并不知道春天会在什么时候重新回来，自己又能否坚持到春天来临的那一刻。不过只要你还在牌桌上，就不算输。

“O2O是超级依赖资本的行业。”杨浩涌说，2005年创业做赶集网的时候，公司的成本主要来自服务器和带宽，提供信息的成本则微乎其微，就算把补贴、广告停了，还是有很大的流量，因为网站提供的是信息。但O2O提供的其实是服务，一旦停掉补贴，导致订单下降，就会引起连锁反应。“一旦钱没了，在线下提供服务的人员你发不起工资，然后就开始砍人，开始收缩，融不到钱。最后，公司关门的时候你什么都没了。”

由于O2O的一大特点是，订单的完成成本非常高，导致了资本对创业公司的乘法效应——资本充足的时候，公司的订单、增量都跑得特别快。而一旦失去资本，公司的业务也就归零。

杨浩涌判断接下来半年到一年的时间，市场上倒闭的绝大部分公司都是这样的公司。“我估计，过一段时间，你出去收尸体会收一大堆，只有一个App，其他什么都没有。”

越来越多投资机构表示看不清O2O这个市场。

一名投资人曾表示，只要补贴订单就会往上涨，再投一大笔钱订单还会往上涨，也不知道这个涨是健康还是不健康。这种项目他们也不知道投不投，投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河狸家的投资人、峰瑞资本创始人李丰此前对《财经天下》周刊表示，自己不会再投上门美业，并直言自己现在也看不懂O2O。

杨浩涌已经听到了一些创业公司由于没有融到资金在悄悄关门的消息。而另一些公司从2015年六七月份后开始收缩业务。

一家公司在6月的时候拿到了5000万美元的融资，随后的两个月每个月烧掉1000万美元。到了8月份，发现市场风向不对，停止了业务扩张，开始练基本功。“七八月踩刹车的公司，有的能扛住，有的扛不住，这些公司会死一批，还有些是收缩成本，收缩城市，打造基本功。”

很多创业者认为，由“风口”到“寒冬”骤变的局面，责任不仅仅是创业者的，投资人难辞其咎。寒冬是针对投资者说的，其实资本从来没有理性过，因为他们不过是市场的追随者，哪个市场热起来，他们就一窝蜂地投哪个。杨浩涌也认为，投资人的投资策略助长了创业公司刷单的现象。“总是找规模最大的，总觉得投第一名就最安全，第二名觉得我为了追上第一名可以不择手段。”

雕爷认为，世界杯小组赛比寒冬更能准确形容2015年的O2O格局改变。

“基本上各个垂直领域小组赛打得差不多了。车这件事，小组赛结束了。现在剩Uber、滴滴、神州，小组赛排名出来了，去年这时候谁生谁死还不知道呢。外卖这事，去年不知道，今年基本就这样了。美团、百度、饿了么，能排出一二三名。垂直领域，美业第一我们，第二没有。洗衣里面，第一是e袋洗，第二好像也没有。各个垂直领域小组赛基本打完了，明年就是所谓的淘汰赛了。我怀疑明年不能全打完。现在大家手里都还有钱呢，用钱来推算，明年烧不完。所以淘汰赛可能要打两到三年。”

“冬天并不可怕，因为互联网的冬天每隔三五年就要来一次，这就是互联网周期发展的规律。”高榕资本创始人高翔在亿欧网主办的O2O创业创新大会上表示。高翔给出了两点建议：第一是不要扎堆，要开辟新战场，尤其巨头边上衍生出的行业一定要慎重；第二，不仅要从需求出发，还要更多考虑从行业出发进行延伸。

一些企业甚至感受到了寒冬带来的好处。刘迪说投资人开始沉下心来认真看创业者的商业模式了。而雕爷表示，从2015年下半年开始，开心地发现，不补贴也没有人抢他的位置了。陆文勇也表示老用户不用烧钱了。

根据2000年和2008年的经验判断，眼下这场“资本寒冬”会持续半年到一年半。那些钱只够烧10个月的公司，已经在想办法减少亏损；那些只够烧三四个月的公司已经开始大裁员；而更少现金流的公司，似乎只剩下了关门一条路。

不过，那些手握大量现金，还能烧两年甚至更长时间的公司就是足够安全的吗？

虽然有大量现金，并且拥有了京东这个合作伙伴，天天果园创始人王伟仍有巨大的威胁感。“即使是苹果，也不敢说自己10年后还安全，何况这是在中国，都是把一天当一年来过的创业公司。谈什么轻松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