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拉德，孤独的英雄

他宣布结束自己的英格兰代表队生涯时，利物浦城反应淡漠，平静之间，有几声压抑着声量的小小抱怨。小小的抱怨而已，要让利物浦红色的人群抱怨杰拉德，能说出的理由并不多，他为英格兰代表队效力14年、114场比赛，是不少利物浦球迷冷眼相看的数据。

这是一个很非英格兰化的英格兰城市，要让利物浦人选择的话，他们当中不少人都未必会将自己的“英格兰人”身份看得很重。大量爱尔兰、苏格兰移民的后代，天主教的宗教影响，不同的口音和几百年港口城市的生活传承，让利物浦相当另类。许多当地人都忘不了八十年代初撒切尔主义盛行时，大量的失业、罢工，并且由此形成的和伦敦中心的对立。近在咫尺的曼彻斯特，是一个更英格兰化的工业城市，与伦敦尤其与曼彻斯特的文化对立，特别能凸显利物浦的差异性。

杰拉德是一个利物浦人，但是穿上英格兰队队服，他是一个毫无保留的英格兰国脚。老雷德克纳普在世界杯期间，直言不讳地批评一些英格兰国脚出工不出力，甚至不愿意为国出征，杰拉德肯定不是这样的个体。代表英格兰队上场次数，他排到了史上第三，仅次于门将希尔顿和贝克汉姆，作为队长带领英格兰队38场，史上第五，进球21个，史上第十八。连续两届世界杯，他都是队长，为了这支英格兰队，杰拉德付出了自己能付出的各种努力。

哪怕这些努力，仍然远远不够带领英格兰队取得成功，甚至不能够让英格兰队恢复到埃里克森时代的那支“无趣的总是止步于八强的英格兰队”。

如何定义杰拉德的英格兰国脚生涯，和如何定义英格兰代表队目前在欧洲的地位，一样充满着矛盾。在利物浦俱乐部，他肯定是能进入史册的英雄，不论红军在过去几年被各种美国投资人怎样折腾，2005年的伊斯坦布尔奇迹，足够让所有红军球迷记住一个伟大队长的身影。杰拉德不是一个完美的足球巨星，个人技术和战术意识层面上，他有着英格兰这几代球员的通病，然而杰拉德具备那种史诗英雄的气质，在利物浦的各种比赛中，行进到最艰难的时刻，球迷总会期待杰拉德的出现，就像古典小说中，那个总能在生死攸关时刻，单骑救主的英雄骑士。

他也会犯错，像不应该的滑倒，像慌乱中的回传失误，只是瑕不掩瑜。他有一种源自深处的忧郁，以至于人们很难看到杰拉德开怀大笑的表情——他也会面对镜头狂吻、也会有和队友倾情拥抱的狂庆，但杰拉德更是阴郁不安的，如同英格兰的天气。

他在英格兰代表队这14年的经历，见不到他在利物浦俱乐部的英雄时刻，抬头纹展现的时间更多，狂庆胜利的场面更少。中国球迷给他取得一个绰号叫“包子”，指他额头上那密密的抬头纹，英格兰队的几届大赛经历，不知道给“包子”增添了多少纹路。

未来的记述里，肯定会有诸多遗憾，遗憾为什么英格兰代表队不能挖掘出杰拉德英雄的气质，遗憾为什么历届英格兰代表队不能让杰拉德找到俱乐部的感觉。事实上，这是英格兰足球相较欧洲大陆足球落后的一种体现，他们总能培养出一些具备英雄气质的斗士，但过于追求场面和进球的联赛，对于球员基本技术，尤其是战术意识的培养，远远落后于欧陆。英格兰代表队十年来，踢不出西班牙流畅灵动的细腻地面配合，踢不出德国队快如闪电的高速进攻，也踢不出意大利层次井然的防守阵型，以几个孤胆英雄去应对成熟严谨的战术体系，结局只可能是失败。

沉默内向的性格，或许也让杰拉德在英格兰队缺乏更多表达机会。只是在一个俱乐部利益远远凌驾于英格兰代表队的足球环境里，杰拉德国脚生涯的终结，满是遗憾，却没有太多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