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对话罗中立（8）

独家对话罗中立（8）

为什么害怕当代艺术

曹保印

曹保印：你看现在很多小孩子从上幼儿园就开始学画画，而且学画画的越来越多，但是根据您刚才说的，您看人家西方的孩子们，人家就是在那原作面前去欣赏这些东西。那么我们孩子学画，比如说又有什么样的一个条件呢？

罗中立：接着当代艺术这个话题，也许对孩子就有一点帮助。因为文化部艺术研究院又把我评为当代院的院长，这个在前年已经挂牌成立了。当代艺术在这之前是视为西方颠覆中国的文化策略，被认为是中央情报局的文化武器，这是阴谋论啦。当代艺术是洪水猛兽，是排除在体制外的，中国美术馆从来不会展出这些作品的，直到中国当代艺术研究院挂牌成立之后。

罗中立：中国当代艺术研究院挂牌成立后，请我去当院长。所以，我现在就是当代院的院长，这个事就不是四川美术学院院长的事了，是国家大事了。这个院成立之后，它其实给透出的信息是非常明确积极的，很正面的。它就表明中国的改革开放。我举个例子，如果是古巴或者朝鲜现在要举办一个当代艺术展，你怎么想？

曹保印：就是他们自己的当代艺术展？

罗中立：就像前苏联一样，苏联第一个反应就是派一个推土机，派出警察。他们都认为当代艺术是西方的颠覆手段。

曹保印：它为什么如此害怕当代艺术呢？

罗中立：这个你看过中国的历史你就知道了，哈哈。我前面不是说过嘛，文艺是为政治服务，为阶级斗争服务，就是整个一条线下来。它没有回到艺术本身去看，所有的都把它政治化，意识形态化。所以，当时的所有的人，包括你们媒体都不可以说真话的，一定是按以定的标准进行的。

而现在的开放度、自由度已经多得太多了。这个中国的国情，我也是希望稳中求进，不能乱套，我也是这样认识，尽管我会有很多批评，我有自己的一些标准，跟今天的现实有非常大的差距。但是，我知道中国的国情，西方的民主是好事，是互补的。我觉得这个很重要。我们都是受过西方的教育，有在西方学习的这样一个背景，也看到西方民主，它的长处，我们也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够有这种民主开放的这样一个度，但是今天中国的国情它受不了。

我们的国民教育、国民素质，我看在国外旅游的，到处景点都是中国人，但是我最难受的就是，常常让我脸红的就是基本的社会公德意识没有，一些公民的基本意识没有，我们要进入到公民这样一个层面，我觉得还很有艰难的过程。

举个简单的例子，在博物馆里面，我们的旅游团带进去，大声谈话，这个是绝对犯忌，所有外国人马上会闪掉，非常不满，用愤怒的目光去看，然后管理人员马上来干预。这些游客在这里面又摸又看又吐，大声地吵吵嚷嚷，这种在西方的眼里就是一个暴发户，没有文化。有几次我看到这样的团来，我都难受死了。

曹保印：像那种国民素质，咱们艺术家能做些什么呢？通过咱们的艺术教育？

罗中立：艺术本身是一个美育，净化心灵的一个很长的过程。我接着当代院这个事儿说。那么，现在我们国家能够成立这个当代院，本身它是向国际上发出、向世界发出的一个正面信息，它就是中国坚持改革开放，它会继续在这个上面深化，体现政府。以前我们视为异端的、无益处的、一些不能进国家馆的作品，现在可以进去了，它实际上体现了今天的政府更加的开放，更加的自信，更加的宽容。这个是要有底气，它以前就是阶级斗争，就怕这些人捣乱。我们整个文艺方针理解的非常窄，而且非常的意识形态化，那种思维还是一种冷战的思维。

我觉得改革开放到今天之后，就像我刚才说的，读初中的时候我是一个样，我在学校受压力，我得躲出去，翻出院墙偷偷地去画画。而到了77届和78届的时候，我们一下子就开放了，到了学校里面，就是大声地蹦蹦跳跳的，有时候粗话满口就出来了，那种自由的学习风气，跟我们附中是两个天，是两回事。、

今天我说成立了当代院，它实际上也是体现了我们今天越来越来越包容，越开放、越来越自信，容忍度越来越大。这也是中国人，其实从这个角度看，也是中国政治进程当中的一个缩影，它的宽容度。我们现在虽然还有很多批判的、批评的声音，我想还是要符合中国的国情，还是要有一个过程。就是刚才讲的，这个补药大家都知道是好的，但是你的素质，你的身体整个儿受不受的了，这又是一回事儿。

（罗中立，四川美术学院院长，中国当代艺术院院长，全国人大代表，享受国家政府津贴的专家，中国美术家协会常务理事，中国油画协会副主席，重庆市美术家协会主席、重庆市文联主席，代表作《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