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的就不可能是普通人”

有一位家乡的老友，也许是人到中年，反倒又面临了很多生活上的困扰，感慨良多，从前几年开始，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每次喝多了，就要给我打电话。      

每次谈的内容都差不多，人喝多了就会说车轱辘话，大概内容有几点：一，怀念我们年少时和年轻时，场景是没有菜，猛喝白酒，畅谈人生，那时多么单纯，年轻多好；二，遗憾我们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我的回答每次都是，我也想念你们，找机会我一定回去。三，劝我生个孩子，尤其是儿子，因为女人是XX，男人是XY，只有Y是独特的基因，一定要存留下来。      

我的家乡是鸡西，黑龙江东边一个偏远的地方，说实话，自我来了北京，回去的机会真的很少了，就连春节，也是和妈妈姐姐在哈尔滨团聚。但我的儿时的好朋友都在那里，他们就像亲人，我想念他们。

这几天，因为要带侄子来北京看病，我的这位老友来北京了。在火车上，他一定想象，在北京和我把酒畅谈，找回往昔的美好。      

昨天下班，我乘808路从单位去他所在的积水潭医院附近，然后在德内大街上请叔侄俩吃老北京炸酱面，我本来要找海碗居，但因为路痴找不到，在路边看到一“海港居”，心想反正差不多就进去了，没想到差远了，味道差，空调又冷，我硬着头皮要了俩燕京，自己只喝了两口。这当然不能让他尽兴。      

吃完了赶快出来，去后海边我唯一去过的小酒吧，这里很舒适，但最便宜的青岛20元一小瓶，这里不是喝酒的地方，适合聊天。      

我对他说：我早已不是年轻时的我，我对酒已经毫无感情，喝酒对我来说只是负担。我说我已经做不到像你们爱酒的人那样，在喝醉之后，第二天酒醒后依然无怨无悔。“无怨无悔”——这个文驺驺的词逗他乐了半天。      

夜色渐深，他说一会还要找个有便宜啤酒的地方，实现和我畅饮的目的。我心里犯怵——刚才的话算是白说了，一个爱酒的人的确无法理解别人对酒的厌恶。我这些天劳累、感冒，面对他时，我不像一个“北京人”那样意气风发，而是格外的萎靡，说实话，我想让他高兴，但我也不想让自己难受，所以我说，改天我找个爱喝酒的朋友来陪你，我你是别指望了。他很扫兴，但还是同意了。      

结束的时候他送我到站台，因为接近末班，808迟迟不来，但我还是耐心地等公车，于是他看我的眼神就开始有点疑惑。这不奇怪，这次刚见面时，他就说了不少傻话，什么“你们凤凰卫视，不给每个记者配个车？”“分房子么？一个月好几万吧”“鲁豫的节目很不错”等等之类。我一点都不怪他，毕竟，他的一生都是在鸡西度过的。

我们曾经说的每一句话都非常接近，但现在，很多对话风马牛，是命运把我们推远的，但感情、尤其是这种发小的亲情是推不远的，所以我理解他。我希望他也能理解我，能够理解——在北京，一个著名媒体的编导，他也不能算是一个北京人；他就算是一个北京人，在生活里，他也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