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由于泰山给人造成的错觉特多,而我们民族又有“中华帝国无求于人”的自我陶醉的传统,所以,登了泰山,也不要嚷嚷什么小天下了。登泰山就小天下,外人听了会笑话的。因为“天下”这个概念,就来源于咱们民族的自
登泰山也不能小天下啊
端木赐香
不管是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的超世界主义胸怀,还是杜甫“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迈气概,抑或革命样板戏《沙家浜》里“要学那泰山顶上一青松”的激昂唱词,都给我们这样一种印象:泰山,它是天下老大!
泰山确有它的独到之处,文化圣地、宗教圣地、政治圣地、旅游圣地,一山多用。皇帝老儿来这里祭祀封禅,与天地对话。文人骚客来这里发牢骚,与时空对接。小老百姓爬到顶上哆嗦着看日出,哪怕在现实生活中仅是一棵葱,那么这棵葱在那一时刻也插到猪鼻子上了,双手一叉腰,就成了象了!
一句话,泰山让所有登临其上的人骄傲。但是我觉得在骄傲的时候,最好能明白以下事实:
首先,泰山并不高。东岳泰山,高一千五百二十四米,在五岳中,它只能到老三。老大是北岳恒山,高二千零一十七米。老二是西岳华山,高一千九百九十七米。一句话,泰山的高度根本算不了什么。可是为什么全中国的人都泰山仰止呢?原因就在于,泰山四周全是平原,也就是所谓的“鹤立鸡群”吧,它导致的后果很严重:青蛙趴到山顶上呱呱叫,一览众山小!一棵葱移植到泰山顶上,感觉自己像青松!
其次,正由于泰山给人造成的错觉特多,而我们民族又有“中华帝国无求于人”的自我陶醉的传统,所以,登了泰山,也不要嚷嚷什么小天下了。登泰山就小天下,外人听了会笑话的。因为“天下”这个概念,就来源于咱们民族的自我哄弄。简单来讲,中国人从很早的时候起,就误把自己生存的地盘视作天下了:中国人生活在天下之中,四海之内,由中而外的次序是,京师——诸夏——四夷。一句话,中国人在自己历史发展的进口处,就想闭上眼睛。如果不是关外夷人的骚扰,我们的昏睡史将从百年延长到千年。事实上,正是由于这些游牧民族叩门不止,并输入进来新鲜的血液,才使得我们民族磕磕绊绊地发展了下来,不像其他远古文明与种族,全埋进了历史的废墟之中。
遗憾的是,游牧民族一旦叩关成功,就把咱们汉人的天下观及小天下的毛病全学了去。元朝在灭亡的时候,基本上全被汉化,游牧民族的野性与开放性全没了。满人一进关,就干脆迅速地汉化了。如果说,登临泰山,能给人增加些自信,那倒也罢。可是泰山文化,泰山情结,会更大程度地加重中华民族的“小天下”情绪:1793年,马戛尔尼使华。1816年,阿美士德使华。大英帝国的两次和平遣使都被大清帝国傲慢地拒绝了。乾隆托马戛尔尼带给乔治三世的信中说:“天朝物产丰盈,无所不有,原不藉外夷货物以通有无。特因天朝所产茶叶、瓷器、丝斤,为西洋各国及尔国必需之物,是以加恩体恤,在澳门开设洋行……”。
如果说乾隆还客气,以施恩的面目对付洋人的话,那他的儿子嘉庆,干脆因为阿美士德一行不愿三跪九叩而把他们赶出了国门。在洋人眼里,大清这种行为,因为不符合国际游戏规则,就是未开化的蛮人行径。可在我们传统国人眼里,大清皇上这种威风,倒与蒋子龙在《文化泰山》里对泰山所表达的敬意一个谱:“有的山也许比泰山更好看,却绝没有泰山这样的威仪,这样的尊贵,这样的至高无上。”可以说,大清直到灭亡,这个谱儿还不情愿放弃!统治者如此,小老百姓也不含糊,有盲目排外情绪的义和团,恰起源于山东。
这种毛病,现代人身上仍有烙印。“雄鸡一唱天下白”,这句诗让多少国人热血沸腾。我听了,感触颇深。雄鸡代表中国,自是不错。可是大清的江山原本是一枚美丽的海棠叶。外蒙独立后,咱才变成雄鸡的。更关键的是,雄鸡未唱之前,天下早白了。未白的仅是黑非洲和其他一些零星小国。而且,依然有把中国视作天下的意味!站在文化的角度,地缘的角度,谁能说这种意味跟明清两朝的闭关锁国没有历史的继承性呢?
更有意味的是,中国的老丈人也被人尊作泰山,本来我以为,泰山一词表达了宗族伦理社会中,女婿对老丈人的敬畏,正像政治等级社会中小民百姓对统治阶层的敬畏、日月神崇拜中人类对于太阳的敬畏、朝贡体系中周边小国对于华夏宗主国的敬畏一样,谁知事实上远不是这个意思。史载唐玄宗封禅泰山时,曾任命中书令张说为封禅使,主持封禅,封禅中,张说把女婿郑镒安插在活动中,郑镒原是九品官,官职比较小,但张说利用这个机会,给他提成五品官,封禅过程中,唐玄宗发现了这个情况,问怎么回事,弄得张说非常尴尬,不好解释,旁边有个同僚叫黄幡绰,婉转地说,此泰山之力也。
从此,会开后门的老丈人就被人称作了泰山。当然,此称呼在民间百姓中并不流行,倒是识得几个字的读书人喜欢把老丈人拽成泰山。呵呵,谁不知道读书人都是有想法的人啊: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卖不出去,或者卖不出好价钱,找个好老丈人就都解决了!泰山竟成了后门的意思,大跌眼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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