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民国看中国

历史研究不是没有用的,历史研究可能使我们更好的认识现在的时代和指导我们的行为。耀杰这些研究民国人物的书,既有历史意义,也有现实意义。他既是历史研究学者,也是在实践运动第一线冲锋陷阵的人。

王思睿回到民国看中国

专家学者谈《民国背影》之十。

时间:2009年4月5日。

地点:通州台湖星湖生态园。

王思睿:我先说说断代的问题。我觉得每一代都有英雄,从我接触到的来看,我觉得不存在断代的问题。比如说“60后”,在座的好几位都是杰出的“60后”:胡星斗在实事方面做得多,我常常接到他寄来的改革建议书。张耀杰一方面做维权的活动,一方面他的研究成果也经常给我们带来惊喜。做实际工作和做研究工作都是不可或缺的,每个人做每个人的事,集腋成裘。

我觉得现在的理论重点要放在两个方面。一个是对于政治结构、社会结构的分析,分析经济形势的比较多,搞社会政治结构的比较少。我们现在仍束缚于八十年代的改革话语。92年之后已经形成了巨大的社会变革,实际上学界对此是失语的。不知道在92年以后对社会应该怎么定性,到底什么是左什么是右。左的代表是什么?右的代表的什么?这些问题从中哄的两个历史决议中,是找不到答案的。

近20年来,我认为变化非常大,一些阶级死亡了,一些阶级新生了。几千年的“乡村中国”结束了,“城市中国”诞生了。我最近见到奈斯比特,我和他谈了当代中国的十个大趋势。我们研究历史的人也好,搞媒体的人也好,能不能写出《光荣与梦想》这样的书,把我们的大变化与大改革描述出来?马立诚他们在做一些记录。我希望“60后”、“70后”的朋友,能够做得比我们这一代人更好,写出更有新意的东西。

另外一个方面,就是往回看历史。我认为“60后”张耀杰、“70后”陈永苗他们对历史的看法是有一些创见的,他们强调要回到民国看中国。我之前写过《梁启超与五四运动》,说到五四运动是有狭义与广义之分。五四时期有各种各样的运动。按照梁启超的说法,五四运动是对外的国民运动,对内还有三个运动:新文化运动、新社会运动、新政治运动。我正在写《五四时期的四种运动》。

五四民族主义运动,后来是变了调的。真正继承五四精神的是《醒狮》派等国家主义者,它才是真正的民族主义运动。国民党、GCD后来都转到第三国际的反帝运动,那是“赤色帝国主义”利用你反对西方,而为它自己牟利。我们现在还在反对帝国主义。何方说他卷入了党内没有公开的一场路线斗争。陈云在89前后说现在还是帝国主义时代,这是他和邓的“和平与发展时代”的一次交锋。90年代的《中国可以说不》和现在的《中国不高兴》,继承的都是陈云思想,还是帝国主义时代,还是战争与革命时代。邓思想也不是那么高明,但至少比陈云思想要高明一点。

实际上,中国跟着第三国际的世界革命战略走是上了大当。因为1921年的华盛顿会议,确定了欧美列强对华政策的基调:尊重中国领土主权完整,门户开放机会均等,不支持不援助中国内战的特定一方。在20年代初期的时候,日本实行的是“西原外交”,其主要内容是:与欧美列强协调一致,经济外交,不干涉中国内政。远东格局的暂时均衡与日本政府的暂时收手,给苏俄方面以军事援助为手段干涉中国内政,参与中国内战,扩大自身在华的势力创造了千载难逢的良机。1925年五卅运动的导火索,明明是日资纱厂的罢工和日本大班枪杀工人顾正红,却在第三国际世界革命战略(实为苏联外交战略)的指导下,演变成一场以“反英”为主的“反帝”运动。等到田中义一大将出任日本首相,实行对华强硬政策,于1928年接连制造“济南惨案”、“皇姑屯事件”,中国执政当局急忙改弦易辙,从“反英”转向寻求英美的外交支持,已经悔之晚矣。

新文化运动或者胡适所说的“中国文艺复兴运动”,也是有重大缺陷的。我给耀杰写过一个序。我在70年代读胡适的书,感到很受启发;又过了20多年,就已经不满足于胡适的思想了。我觉得,胡适把自由主义归结为合理的个人主义,是对欧洲文艺复兴运动的一个偏见。西方的思想传统,在很大程度上是有一个自治在里面。自治这个东西,实际上是基督教会开创的,与政府分庭抗礼。后来文艺复兴的时候,批基督教会对个性的压制,但是没有批基督教所开创的自治传统。在11、12世纪的法律革命以后,不光有自治的教会,还有自治的大学、行会、城市。这些自治的东西才是自由主义的根基。单纯的个人是没有力量跟社会保守力量抗衡的。鲁迅在《伤逝》、《娜拉走后怎样》中都讲了,仅仅有个人主义是不行的。很多新青年离开传统的大家庭了以后,又进了“革命队伍”、“单位”的大共同体。这就说明,如果没有从传统继承下来的各种各样的自治社团,仅仅弘扬个人主义,不是自由主义的全部精义。

五四时期还有一种新社会运动。毛氏在五四运动后想干什么?他向往新村运动。后来他又搞工人运动、农民运动。注重社会运动这个传统是无政府主义带给中国的。但是无政府主义有一个问题:他们认为社会层面的改造是最重要的,国家这个东西要不要无所谓。但是,国家会反过来会压制和吞噬社会。国民党实行“以党治国”以后,工会农会都被改造了,成了国家的御用工具。1949以后就更不用说了,李立三等几任工会领导人都被扣上了“工团主义”的帽子,被批判和撤职。

梁启超在五四时期鼓吹的新政治运动,有一好一坏。一好就是他意识到过去的运动都是绅权运动,到了1920年前后他认为推动中国民主需要的是国民运动。过去靠军阀,靠会党,这个争取来的,都不巩固,只有靠国民的觉醒,国民的参与才能够有新政治。一坏就是他否定了代议制民主,说那是旧政治。他说新政治是要依靠群众运动、直接民主,否定了他自己在过去十多年里那套议会政治、政党政治的实践。

现在的大趋势是回归类似五四时期那样的一个历史阶段。有些人搞文化运动,有些人搞社会运动,有些人搞政治运动,也有人对民族主义运动感兴趣。我想健康的正常的民族主义是一个必经的过程,如果引导到希特勒主义这样的道路上,那才是反动的。

历史研究不是没有用的,历史研究可能使我们更好的认识现在的时代和指导我们的行为。耀杰这些研究民国人物的书,既有历史意义,也有现实意义。他既是历史研究学者,也是在实践运动第一线冲锋陷阵的人。我要向他们学习,同时希望他们做得更多更好。

欧阳劲:关于陆加肆的一些问题,从学术上做一些研究和评价,我觉得是有意义的。因为今天主要探讨耀杰的书的问题,大家没有从这方面探讨,陆加肆20周年的时候,我们去评价讨论、研究是应该有意义的,一个事件发生不能没有话语,香港大学也在做这方面的工作,在调查陆加肆是支持还是反对的是怎么评价,一个历史事件发生20年了,如果我们非常麻木地面对,不太好。作为学者至少我们应该去评价他,说说他,去发掘他的历史意义和现实意义。这个话语权是有的,官方媒体发不发表是另外一个概念,但是我们可以去评价,我们作为媒体来说可以去报道一下。

包括反佑,这么残酷的52年过去了,在座的茅老师、杜老师、铁老师他们都是受害人,我们怎么去评价这段历史,我总感觉想说话不敢说,这可能是毳时代遗留下来对威权主义的恐惧,但如果表达都不能充分自由,那还有什么自由可言?深刻地去剖析这个社会,过去现在未来怎么连接?为什么不可以话语表达…………

[王思睿本名陈子明。由于时间关系,座谈会到此结束。部分文字记录有删改。特此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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