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被追的韩信

月下被追的韩信

---------中国武将系列03

韩信，淮阴人，破落贵族。据说是韩襄王的庶孙，身高八尺五寸，但家庭贫寒，人也没本事，既考不上公务员，还不会做个体户，连肚子都混不饱。在下乡南昌亭长家吃闲饭，导致人家妻子非常不满。有一天一大早做好饭，一家人在内室就把饭吃了。韩信来到之后，发现饭锅里空空如也，明白人家的用意后，乃绝交而去。有漂妇可怜他，将自己的饭菜分一半给他，这样一吃就是几十天。韩信对这位老妇人说：“我将来一定报答您!”漂妇听了很生气：“大丈夫不能自食其力有什么出息！我只是可怜你才给你东西吃，难道是图你的回报吗?”有个淮阴少年当着众人对他说：“你韩信长得牛高马大的，天天戳个宝剑，事儿事儿的。有胆量你就拿剑杀我，如果不敢，那么请从我胯下爬过去。韩信还真就去爬了。中国人虽然从来没有混到过做人的境界，但是嘲笑比自己还不如人的风趣与机敏则是有的，满大街的哄笑韩信。

对于韩信的怯懦，中国古语解释曰：忍辱负重！或曰：小不忍则乱大谋。至于是否负重，是否有大谋，或者即使有大谋、有负重，前面的忍是否必要，则不在考量之内。总之，韩信还算有后运的，秦朝末年，天下大乱，他带着宝剑投奔了项梁，汲汲无名；项粱死后，又归属了项羽，只给做了站岗的侍卫（郎中）；最后投奔了刘邦，做了一个管理仓库的小官。刘邦的丞相萧何很赏识韩信，数次向刘邦推荐，但未被采纳。

后来刘邦被项羽排挤到汉中当汉王，将领们纷纷逃走，韩信也在其列。萧何听说韩信逃走，来不及向刘邦报告就去追了，军中马上有人向刘邦汇报：“不好啦，丞相逃走啦!”气死刘邦了。这就是著名的萧何月下追韩信。过了一两天，萧何回来，向刘邦解释。刘邦曰：“那么多人你不去追，追个韩信做什么?”萧何说：“将领容易得到，韩信这样的人才却天下难觅。如果您只想做汉中王，那就没韩信什么事儿了，如果您想要横扫天下，就非要得到韩信不可!”

刘邦这个小流氓一听，立即上心了，特地选了一个好日子，斋戒沐浴，郑重地拜韩信为大将。韩信从此帮刘邦攻城略地，刘邦数着江山一片片到手，贼乐，先后封韩信为齐王和楚王。

韩信当齐王时，项羽派人劝其反叛，说事成后可以三分天下。韩信拒绝了。一者他认为自己应该忠诚于刘邦，二者他认为自己功劳大了，刘邦不至于卸磨杀驴。司马光对此评价说：“夫乘时以徼利者，市井之志也；酬功而报德者，士君子之心也。信以市井之志利其身，而以士君子之心望于人，不亦难哉。”一句话，自己只有市井之志，却巴望刘邦做士君子，怎么可能呢？有人说，韩信不注意收敛言行，妄自尊大。事实上他不是，他仅是按照古人的自保术，向主子表示，自己只贪些小名小利罢了，没有什么大的野心。问题是主子不理解——韩信在攻下齐地后派人跟刘邦说自己想做假王，刘邦一听就他妈的起来了，挨了张良一脚后才改嘴说：他妈的要做就做真王，做假王干什么呢？于是，韩信被封为齐王。

陔下之战后，韩信被封为楚王。开始报恩了，对那位管饭不足的亭长，赐给百钱，认为他做好事有始无终，小人也；对漂妇，赐以千金；对让自己遭受胯下之辱的淮阴少年，任命为楚中尉。有人认为，韩信是一个知恩图报、以德报怨的君子。事实上，他对人家亭长有些侮辱了，在人家白吃白喝，放谁都烦不是？《战国策》记苏秦游说秦惠王失意归家，“妻不下纴，嫂不为炊，父母不与言”。苏秦为赵相后，路过洛阳，“父母闻之，清宫除道，张乐设饮，郊迎三十里。妻侧目而视，侧耳而听，嫂蛇行匍伏，四拜自跪而谢”。苏秦曰：“嫂何前倨而后卑也?”这个嫂子还算坦率，老老实实地曰：“以季子之位尊而多金”苏秦曰：“嗟乎，贫则父母不子，富则亲戚畏惧。人生世上，势位富贵，盖可忽乎哉？”看来，中国人的势利眼都玩到家庭里了。穷了，家里人都看不起；富了，家里人马上刮目相看。如此说来，韩信一个大男人，跟人家一个不亲不故的亭长较什么劲儿呢？

这都是小事，韩信另有一事，就不够仗义了。韩信做楚王时，向来与韩信交好的项王逃将钟离昧前来投奔，刘邦下令让楚国逮捕他。有人上书告发楚王反革命，刘邦有些担忧。中国的游戏规则，人主一旦对你不放心，那么你必是反革命无疑，本来没反心，也要被人主逼得产生反心。韩信左右为难中。有人劝韩信说：“杀了钟离昧去晋见皇帝，皇帝一定高兴，就没有灾祸了。”韩信去见钟离昧商量此事，钟离昧说：“汉王之所以不攻打楚国，是因为我钟离昧还在你这里。你如果要拿我去讨好汉王，我今天死了，你也会随着送命的。”骂韩信“不是一个忠厚老实的人!”自杀了。韩信拿着钟离昧的头颅去见刘邦，被逮，降封淮阴侯。

韩信从此称疾不朝从（林统帅也学过这手），妇怨似的日益对刘邦不满。自己曾受过胯下之辱，却羞于同绛侯、灌婴、樊哙等人处于同等地位，真有些弄不清是老几了。跟刘邦闲谈，说刘邦顶多能带十万兵，而自己则是“多多益善”。陈稀被任命为代相监边，向韩信辞行。韩信拉着陈的手大搞策反，两人商议一个在边地造反，一个在京城内应。最后陈豨反是反了，韩信这边则由于舍人之弟的告发而被吕后施计逮捕。韩信被斩，诛三族。这个时候，韩信再感叹“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之类的玩艺儿，就有些矫情了，因为哥们你是真造反，不是没造反。当然，不造反，主子也会逼你造反。从中可以看出，中国的游戏规则里，功狗与人主之间的这种关系是无解的。功狗们想像、设计不出事关自己身家安全的政治制度，人主们想像、设计不出天命永归自家的一统江山。事情就这样一直不成，到了20世纪现代中国，林统帅混得还不如韩信，别说齐王楚王了，那啥副主席和贵命人都没混成，最后以哥命结一生。多杯具啊！

详见端木赐香：《有味的传统文化课Ⅰ》（凤凰出版社2011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