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若如此，书亦当然

杨晓麓与家人合影

杨安与抗战二代合影

杨晓麓与衡阳抗战

张耀杰

近日从杨晓麓先生的公子、万亚国际集团董事局主席杨安先生的博客和微信中，集中阅读了与衡阳抗战相关的一批历史文献资料，现予编排整理，与同好者共享，算是对抗战胜利70周年的一种纪念。

杨晓麓（1903--1971），名堉，谱名百达，字晓麓，以字行。湖南省衡阳市江东岸人。其先祖由浙江钱塘迁居衡阳，高祖杨健清系嘉庆元年进士，累官至湖北巡抚。杨晓麓早年就读于湖北外国语专门学校，校长郭泰祺后任国民党政府外交部长。1924年，杨晓麓毕业于国立武昌大学及国立武汉大学的前身湖北文科大学外文系，得以通晓法文、英文。1938年武汉沦陷前夕，杨晓麓携眷返湘，之后历任湖南省政府沅陵行署（主任为陈渠珍）机要股长、湖南省临时参议会（议长为赵恒惕）主任、麻阳县长（省主席薛岳）、联合国善后救济总署衡阳办事处主任、副省级省辖市衡阳市的民选参议会议长，以及省主席程潜、陈明仁任内的衡阳市市长等职。

1946年2月，杨晓麓陪同湖南省参议会议长赵恒惕赴重庆晋见蒋介石，当面报告湖南百年未遇之旱情，随即举行中外记者会并由中央社发布电讯《衡阳灾情，世界第一》，旋由联合国和中央政府紧急勘灾救援。同年3月发表《从战争的废墟中站立起来——参选衡阳市第一届参议会议长宣言》，全票当选市议长。

抗战时期衡阳与重庆、昆明并列为全国三大中心城市，税收列为全国第二，1944年震惊中外的衡阳保卫战，导致全市几成废墟，杨晓麓为此于1946年10月率团赴南京进行声势浩大的请愿行动，并先后两次晋见蒋介石，面呈《请建衡阳为抗战纪念城呈国民政府主席文》。蒙蒋氏批准命名衡阳为中国唯一的“抗战纪念城”，并允拨200亿元加以重建，同时在奠基典礼时颁发“训词”昭示天下。

1949年，46岁的杨晓麓在衡阳市长任内向李宗仁面呈手折《恳请颁令抗战纪念城不设防避免衡阳市区再罹浩劫呈国民政府代总统文》，李交付驻节衡阳的华中军政长官公署长官白崇禧执行。同年，杨晓麓追随程潜、唐生智等人策划湖南和平起义。1954年，杨晓麓任湖南省人民军政委员会（主席程潜）参议，后改任省人民政府（省长程潜）参事。1957年拟调北京民革中央（主席何香凝，常务副主席程潜），因错划右派未果。1966年11月文革初期遭批斗抄家，致中风瘫痪。1971年2月病逝于衡阳。享年68岁。

文献一、赵议长函薛长官祝贺湘北三捷并派杨主任赴行辕致贺赵氏臂伤日内即可出院

1942年第三次长沙会战宣告大捷，第九战区司令长官兼湖南省主席薛岳向湖南省参议会报捷。省议长赵恒惕遣派本会主任杨晓麓持他的亲笔贺函，由南岳专赴长沙前线，向第九战区司令长官兼湖南省主席薛岳（字伯陵）铃辕贺捷。1月15日，全省各报以《赵议长函薛长官祝贺湘北三捷并派杨主任赴行辕致贺赵氏臂伤日内即可出院》为标题刊登这一新闻，全文如下：

【本报特讯】湖南省临时参议会议长赵恒惕氏，以长沙会战三次大捷，乃委座筹运如神，薛长官指挥若定，特派该会主任杨晓麓持赵议长亲笔贺函，前赴长沙向薛长官祝㨗。兹将贺函探录如后：“伯公主席勋阁：第三次长沙空前大捷，适当太平洋寇焰方张之际，我公扬胜利之先声，资盟邦之后盾，名耀海宇，功在党国，举世腾欢，全湘溢庆。弟以伤未痊治愈，不克亲谒致祝，良深怅叹，特遣本会杨主任晓麓，端赴铃辕，代达贺忱，并谢电慰敞恙。”兹闻杨氏定今日专车前往云。

湖南衡山南岳忠烈祠是中国大陆唯一的一处纪念抗日阵亡将士的大型烈士陵园。1938年底，中国军队虽然顽强抵抗，无奈装备欠佳，训练不力，被日军侵占了半壁江山。国民政府军事委员长蒋介石亲自主持召开“第一次南岳军事会议”，中共中央副主席周恩来和八路军参谋长叶剑英应邀出席。许多将领在会上谈到阵亡官兵多暴尸战场，不能掩埋，蒋介石非常痛心，专门安排陈诚、薛岳负责在南岳修建忠烈祠及公墓群。后陈诚调任四川，由薛岳兼任湖南省政府主席，忠烈祠及公墓群的建设，在薛岳的主持领导下艰难推进，前期的选址筹备工作，主要由赵恒惕、杨晓麓等人具体负责。

1940年9月10日，南岳忠烈祠第一期工程正式破土动工。第二期于次年11月5日兴工，至1943年6月全部竣工。1943年7月7日，南岳忠烈祠隆重举行落成大典，薛岳在忠烈神位前恭读祭文，郑重宣布“抗战以来，各忠烈将士，即日入祠，岁时奉祀”，第一批入祠的将领有张自忠、郝梦麟、佟麟阁、赵登禹等38名。1997年12月，南岳忠烈祠被国务院列入“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文献二、杨晓麓亲撰并于1946年12月10日在南京面呈蒋中正主席的请愿呈文：

1944年即抗战胜利前一年，衡阳首当其冲成为日军“1号作战计划”中打通东南亚大陆交通线的攻击目标。6月下旬，这里发生了一场震惊中外的城塞争夺战，史称“衡阳保卫战”。守城的国民革命军第10军与10倍之敌血战48天，衡阳市区近5万幢房屋，最后只剩下5幢完整建筑，是中国境内唯一被日军炮火全部炸毁的城市，与德国汉堡同为二战中破坏程度最大的都市。

1945年抗战胜利后，衡阳遭受百年未遇的旱灾，以衡阳为中心的湘南地区，饿殍遍野，惨绝人寰。经市参议会一届二次大会决议，以议长杨晓麓为首，副议长欧柄堃和参议员王继武、万衡、王炽昌等五人组成请建衡阳为抗战纪念城代表团，于1946年10月20日由衡阳启程赴南京请愿。杨晓麓为此亲撰并当面呈交了请愿呈文。全文如下：

请建衡阳为抗战纪念城呈国民政府主席文

窃维抗战八年，大会战二十二次，小战不可胜计，而相持较久、关系至巨、贡献最大而牺牲最烈者，厥为衡阳一役。衡阳以地居形胜，为用兵所必争。湘北四次会战揭幕后，长沙转进，意外迅速，衡阳驻军及人民，乃以英勇姿态，展开抗战史中最壮烈最光荣之一页。相持四十八日，不徒予后方以从容布置之时间，且使太平洋美国毫无顾虑而取塞班岛，东条内阁穷于应付而急遽崩溃，并世各盟友，咸晓然于装备最恶劣之中国，仍足以担负牵制日军之任务，而集中兵力解决欧洲轴心国家。然以配合作战构筑工事之民夫，葬身枪林弹雨中者，即达三千一百七十四名，而直接被杀伤间接因饥病以致死亡者，又逾三十五万一千零三十八人，烧毁房屋四万五千六百九十七栋，摧毁大小工厂一百八十三家，荒废田园三十七万五千余亩，损失财产八二二零四亿元。论功侔于苏联史丹林格勒，破坏程度比诸德之汉堡，尚有过无不及之处！以故中央宣慰史刘文岛、美大总统代表哈理逊等，先后莅衡视察，咸认灾情惨重，甲于全国，载诸报端，共闻共见。如是惊人损失，究为何事而牺牲？今者白骨成山，掩埋未竣，流亡载道，抚辑乏术。废墟固无力兴复，流血流汗之将士及义民，事过境迁，大众渐忘其辛劳与痛苦。此衡阳人民所以有请建衡阳抗战纪念城之呼吁也！辛亥革命，而后中华民国诞生；北伐成功，而后南北统一；抗战胜利，而后不平等条约废除。夙称次殖民地之中国，跃为五强之一。晋楚相争，尚鉴鲸观，普法战后，绘图巴黎，矧兹空前抗战之成果，可无纪念以资观感？此其一。南昌数经驻跸，长沙一度大火，政府已定为示范市，衡阳为抗战而贡献，不惮毁灭之惨声，中央应轸念衡阳之破坏而特于建设，否则无以慰已死三十余万之英魂、劫遗一百六十余万之喁望。此其二。今日何日，外则列强角逐，营垒森严，内则各党争鸣，团结松懈，如不提高民族意识，万一再遇事变，将何以固人心而御外侮？而建设抗战纪念城于衡阳，无异效立庭之呼，志河北之难。此其三。综上所陈，不过略具梗概，即足见意义之重大，矧事经湖南省参议会、衡阳市参议会，先后决议有案，众论佥同，犹足证斯举在今日为不可缓之先务。钧府领导抗战，震铄古今，亦宜勒石燕然，刊碑泰岱，垂奕万祀，而资瞻仰。敬恳俯顺舆情，准如所请，令饬所司设计方案，早日实施，不胜翘企待命之至！

谨呈主席蒋

衡阳市参议会议长杨晓麓叩

文献三、杨晓麓1947年1月23日在南京总统府第二次谒见蒋中正主席之面呈手折：

1946年12月15日，蒋中正召见杨晓麓，随即于18日颁发三项电令，除核准“衡阳抗战纪念城”命名外，并于同日分别电饬行政院和国民代表大会左舜生等联署代表，准由中央一次性拨付巨额建设经费200亿元，重造衡阳。12月28日，内政部迅即派出都市设计专家柏德扬博士、罗鹏展工程师专程赴衡勘察。湖南省政府也在1947年元旦批令市政府技术小组研究规划，并确定四项原则。1947年1月23日，再次受到蒋介石召见的杨晓麓面呈报告一件，全文如下：

衡阳抗战纪念城已蒙钧座核准建设，全湘人民欢欣鼓舞，甚慰喁望。衡阳各界特电晓麓代表致敬，并拟于本年3月暂先举行命名典礼。兹将请求事项列陈如左：

一、请题“衡阳抗战纪念城”碑文，是碑高约7市尺，俾便勒石刊碑，以垂久远；

二、请于举行命名典礼时遴派大员主持其事，并请垂颁训词，以昭隆重；

三、衡阳市建设已由内政部遴派都市建设设计师柏德杨、工程师罗鹏展会同省府派员莅衡勘察，仍恳令饬内政部详为规划设计，俾名城建设合于现代化，以壮国际观瞻；

四、前请求核发建设复员经费200亿元，已蒙令饬行政院，准由中央一次补助，迄今未奉核发，晓麓守虞日久，恳饬宋院长早日如数拨发；

五、前拟呈十项工赈建设计划已蒙令准，由救济总署尽速核办；现衡阳灾情仍甚严重，敬恳再令霍署长宝树迅予切实遵办，以资救济。

谨呈主席蒋

衡阳市参议会议长杨晓麓

文献四、杨晓麓手抄件：1947年1月28日蒋中正电复杨晓麓

国民政府代电 府交字第9439号

衡阳市参议会杨议长勋鉴：

本年元月23日面呈报告悉。（一）请发建设复员经费及工赈救济物资两节已令行政院及善后救济总署切实核办，希即洽商办理；（二）衡阳建设请令由内政部详为规划建设一节，已令内政部照办；（三）举行命名典礼时可颁发训词；（四）所请题颁“衡阳抗战纪念城”碑文照准，并将题字随文附发。另送市参议会暨台端照片两帧，希一并查收办盼。中正

（子俭府交。附题字一张、照片两帧。）

文献五、蒋中正为衡阳抗战纪念城所颁训词

1947年8月10日，在胜利公园所在地岳屏山之巅，衡阳抗战纪念城筹备委员会隆重举行命名暨纪念工程奠基典礼。会场搭建的牌楼两侧是杨晓麓撰写的对联：“大风歌汉，力障狂澜，气与船山，千秋并峙；众志成城，蔚为奇观，首奠基石，万古长安。”会上宣读了蒋介石所颁训词：

国民政府代电。衡阳市参议会杨议长已虞代电悉，兹颁发训词如下：

抗战八年，大战百余合，小战不可胜计，而衡阳之役，支持之久、牺牲之烈，与夫关系之巨、贡献之弘，尤足以惊动全世界。自三十二年以还，联合国海军在太平洋上之反攻既节节胜利，倭人鉴于海上交通之遭受阻厄，乃计划开辟大陆交通，冀自伪满经北宁路、平汉路、粤汉路以达越南，中间衡湘铁路一段，犹在我军之手，故不惜倾其精锐，全力猛犯，于三十三年二月起，调集十个师团及若干特种部队分道进攻。我军配备较逊，而士气旺盛，沉着应战，处处予敌人以重大之打击。至是年六月下旬，衡阳四邻各县先后失陷，我第十军残余部队，喋血苦守此兀然孤城者，历四十八日之久。此为全世界稀有之奇迹，而我中华固有道德精神之表见与发扬，亦以此为最显着。地方人士所以请定衡阳为抗战纪念城者，其意在此。昔孟子言仁者无敌，又言浩然之气，集议所生，至大至刚，我中华民族所恃以生存，所资以兴立者，岂非数千年来仁义之教所沾被，既深且远欤！今当举行命名典礼，爰举此义，以告国人，并示来叶。中正。

1948年4月，岳屏山上的胜利牌坊、纪念塔、纪功亭、纪念堂和登山石磴完成建设。巍然矗立的纪念塔高达18米，塔碑上镌刻着国民政府主席蒋中正题颁的“衡阳抗战纪念城”七个大字，碑座为八方须弥座式，意为祈八方和平、永无战事之义。塔后的纪念堂，镶嵌有民国政要及社会贤达及各团体所赠46件题辞碑刻。

随着国共双方进入生死决战，抗战纪念城的全面规划和建设，没有能够如期实现。1952年，纪念堂、纪功亭的名人碑刻全部被毁；胜利牌坊上杨晓麓题署的“胜利”二字，改为“解放”；纪念塔上蒋中正题颁的“衡阳抗战纪念城”碑文被剔，改为“衡阳解放纪念塔”。直到1982年，才再度恢复“衡阳抗战纪念城”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