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真正的“大选”才刚刚开始

11月9日，缅甸举行了25年来第一次完全意义上的自由立法选举，尽管正式结果尚待一周左右时间才能宣布，但就目前已统计并被选举委员会公布的部分（约八成）结果看，反对党全国民主联盟（NLD）所获联邦议会席位超过全部直选席位的70%，有望成为缅甸新一届政府的执政党，从而完成自吴奈温时代以来，缅甸第一次执政党的更迭。

尽管NLD及其领导人昂山素季已宣布获胜，而缅甸军方及现执政党巩固与发展党（USDP）也表示“承认并尊重选举结果”，但对于缅甸而言，真正的“大选”，只怕才刚刚开始。

从理论上讲，此次选举并非如某些境内外媒体所评论的，“意味着军政府时代的终结”，因为倘将军人不再执政当作军政府结束的标志，那么现在的登盛时代就已经实现；倘将军人在缅甸政治生活中特权消退作为军政府结束的标准，则即便3个月后新总统产生，“军政府”也依然阴魂不散：根据1993年启动制宪、2008年5月10日公投，2011年1月31日生效的《缅甸联邦宪法》，缅甸三军总司令而非总统为武装力量统帅，军队代表在任何一级议会中都拥有25%的固定席位，这意味着在缅甸联邦议会上院民族院中共224个议席中，军方代表将占56席，下院人民院总共440席中将占110席，而且这种25%的政治“掺沙子”从上到下、贯穿整个缅甸行政、立法体系，这意味着任何重大决策，离开军方的首肯，都将变得十分艰难（军方实际上只需要争取8%的某级议会民选议员支持，就可阻挠所有需2/3绝对多数票表决的议程或法案）。

虽然NLD应能获得两院498个直选议席中的绝大多数，并有望在未来单独或联合组阁成功，却很可能因宪法预设的游戏规则而不得不继续容忍军方的指手画脚，届时这个做惯了反对党的政党将如何处理自己与军方、自己与其它议会政党间关系，将是对其政治艺术、政治成熟度的巨大考验。此前昂山素季曾一直谋求修宪以为自己当选总统扫平道路（由于丈夫和子女是外籍，根据现行宪法规则她可以当选议员却不能当选总统），选前更公开表示即便不能当上总统，也要谋求在未来政府内发挥“凌驾于总统之上”的重要作用，随着立法选举尘埃落定，组阁和更实实在在的具体行政、立法、内政、外交、民族、经济……工作逐一展开，NLD和昂山素季恐将很快面临一个艰难但绕不过的选择：是接受现行规则但牺牲部分自身利益以换取第一个执政期的平稳过渡，还是继续挑战现行规则以确保昂山素季的“摄政权”，但甘冒部分支持者“粉转黑”的风险，和可能的“民主派罔顾民主原则”之讥，不论哪一种选择，恐怕都不会是轻松容易的。

军方和与之关系密切的USDP虽然承认了选举的失败，看上去也不会效仿25年前的做法，让缅甸政治进程再“休克”一把，但这是建立在他们“最后的堡垒”——对缅甸各级政治保留近乎“一票否决”的“刹车权”基础上的，从选举得票率看，这最后的“刹车权”势必在今后会继续受到挑战，届时军方及其支持者也将面临新的、真正的考验和选择：做惯了“非常人”的他们，会否心甘情愿地在未来缅甸政治生活中，扮演真正“普通人”的角色？

更深一层次讲，NLD和昂山素季均没有执政经验，甚至许多同情他们的方方面面也坦言，对他们治理经济、管理外交和应对地缘政治的能力，以及昂山素季的“经纶之才”表示担忧，他们一旦从台下转到台上，也将面临真正的“大选”——不只看言论和承诺，也将看实际的台上表现。

能在多大程度上坦然接受挑剔甚至失败，能否接受自己也是体系中一员，而不仅仅是体系的批判者，对于每个政治团体、个人而言，都是一种艰难的选择和挑战，从这个意义上，缅甸真正的“大选”，的确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