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没有哭泣,丧钟为谁而鸣?

我们所依恋生活的常态,才是人类的共同的追求。

导演徐浩峰曾在博客里写道,我曾经参与过一次911的讨论,大家热烈地得出一个意见:“人类的历史上,还没有一次战争是直接屠杀平民的,所以塔利班错了”。讨论结束几天后,有的人才想到“人类的历史上,每一次战争都是直接屠杀平民的”。

2015年11月13日夜的巴黎,“蓝白红”的法国,又是一次直接屠杀平民。欧洲电视一台记者朱利恩•皮尔斯事后回忆,“当人群被AK自动步枪打倒后,至少有20-25人躺在地板上,两位枪手以行刑的姿态对受伤者残忍地补枪,全程一言不发,使得小小的音乐厅陷入绝望的尖叫声中。”

就像每次重大新闻事件一样,像马航MH370、马航MH17、俄航A32一样,甚至像例行公事一样,全世界的社交媒体愤怒了,微博上满是点燃的红蜡烛,就这样持续三到七天,然后迅速被下一个重大新闻事件取代,周而复始,匆匆忙忙,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愤怒是真的,悲哀是真的,眼泪是真的,蓝白红是真的,可留下的又是什么呢?

2015年11月13日夜的乌镇,做了十多年的媒体,前《新周刊》主笔胡赳赳正在参加木心美术馆开幕式,连夜写了一首诗《巴黎没有哭泣》,发给了他的朋友张萌萌。过了一刻钟,胡赳赳又说,你可以谱成曲。张萌萌说,已经谱完了。很快孙初又做出了海报。这似乎是老友间的默契,可懂的人自然懂。张萌萌说“唱不了三四句,就泣不成声。唱了好多次,总是失控。这可能是我一生中写的最悲伤的歌。”

黑夜有污泥

风中有恐惧

我心中的明灯点燃

巴黎没有哭泣

恋人在喃呢

孩子在游戏

那分离的日子来临

巴黎没有哭泣

玫瑰在颤栗

枪炮在继续

那街人的大门打开

巴黎没有哭泣

自由在摇曳

天堂在退避

马塞曲的歌声高唱

巴黎没有哭泣

海报设计|孙初

我好几次想问胡赳赳,写这首诗的时候,有没有想到美国枪炮与玫瑰摇滚乐队的名曲《Don’t cry》,但还是忍住了,因为在那一刻《巴黎没有哭泣》胜过了所有的经典。当年911的时候,电视画面里的摩天大厦在一瞬间塌倒下来,许多美国人一时间迷茫了,不知何去何从。那个时候枪花乐队《Don't cry》这首歌在电台上的点播率一直居高不下,人们一次又一次唱着“Don’t you cry tonight. I still love you. Don't you cry tonight. There's a heaven above you baby.”人最美好最高尚的情感,总是相通的,C有个失去妻子的巴黎男人说:“杀人者,我和孩子会很幸福的活下去,我没有时间去表现你想要的仇恨和愤怒。”

胡赳赳写《巴黎没有哭泣》时,没有一味强调坚强、非暴力时,而是强调如常的生活“恋人在喃呢,孩子在游戏”、“玫瑰在颤栗,枪炮在继续,那街人的大门打开”、“马塞曲的歌声高唱”,这才是生活的常态,我们所依恋生活的常态,而生活才是人类的共同的追求。恐怖袭击的死者,被击毙的暴恐分子,失去亲人朋友的亲属,甚至是那鲜红的埃菲尔铁塔,都是一个整体,没有谁是例外。我们要爱的不仅是你的亲人,你的爱人,你的朋友,甚至你愤怒的敌人,因为他们也曾是我们如常生活的一部分,他们也有亲人、爱人和朋友。

张萌萌沧桑深沉的嗓音演唱胡赳赳的诗,让我有种说不出的感动,我想到了另一位诗人,那就是约翰-堂恩,还有他不朽的诗《丧钟为谁而鸣》。在这里,两位诗人轻易地跨越了时间、空间,甚至宗教文化站在了一起,我看到某种高贵情感的延续,更读懂了悲伤后热忱与慈悲。《丧钟为谁而鸣》诞生于1623年,其时伦敦爆发瘟疫,无数人死于非命,约翰·堂恩本人也不幸染病,走到死亡边缘,他以信仰为最后依凭,内心涌出热诚的祷告,留下了不朽的名篇——

没有人能自全, 

没有人是孤岛, 

每人都是大陆的一片, 

要为本土应卯 

那便是一块土地, 

那便是一方海角, 

那便是一座庄园, 

不论是你的、还是朋友的, 

一旦海水冲走, 

欧洲就要变小。 

任何人的死亡, 

都是我的减少, 

作为人类的一员, 

我与生灵共老。 

丧钟在为谁敲, 

我本茫然不晓, 

不为幽明永隔, 

它正为你哀悼。

(乐评人徐洪波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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