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行走》：八风不动至人心

初中时，读欧阳修《卖油翁》的故事，明白“熟能生巧”的道理。对于学习来说，无论聪明与否，都需要大量的做题，到了一定程度自然悟了。再联想起自己学骑自行车，也是如此。最初，在宽阔数十米的麦场上，也能准确无误的撞上麦垛。后来，自以为巧之后，羊肠小道上也敢于双手脱把肆意而行。初三那年寒冬，甚至在冰河上一路大撒把。显然，我只是胆大加熟练，其实并没有平常心。《云中行走》后半段看得我心惊胆颤，当然是因为纽约世贸大厦双子塔的高度，1974年建成的人类文明标志性建筑物，犹如云中的怪兽，静默着，呼吸着，俯瞰着大地。有个人，竟然要从这一栋楼走到另外一栋楼，还要来来回回反反复复，那么他要么是疯了，要么就是至人。

《庄子·逍遥游》里讲“至人无己”，法国行为艺术家、杂技艺术家菲利普·帕特，便是这样的人。在罗伯特·泽米吉斯编导、约瑟夫·高登-莱维特主演的3D电影《云中行走》里，帕特的梦想，便是在世界上最高的摩天大楼之间走钢丝。在我等普通人看来，高达数百米的钢丝、飘忽于风云之间，地面完全没有任何保护，一个法国人在纽约的遭遇，如何能够成功？如履平地并不难，关键在于高到云中，还要保持寻常心，所谓八风不动，外在的一切与我而言，既存在于真实，又不存在于真实，方在方无，我自逍遥游于钢丝之上，是我与天地同在，万物与我齐一。

《庄子·达生》里，子列子问关尹曰：“至人潜行不窒，蹈火不热，行乎万物之上而不栗。请问何以至于此？”关尹曰：“是纯气之守也，非知巧果敢之列。”云云，说的就是帕特的奥妙。所谓纯气之守，便是秉持纯真之气，也可以说是纯真稚气，帕特从少年时第一次见识到走钢丝就被深深的吸引，从此从未改变与钢丝和谐同在的追求。帕特有事功和名声的欲望，所以不算是圣人和神人，他是技人、匠人的至高境界。上文的水火，既是物质的水火又是抽象的人生际遇，不为五色或无色、五音或无音、有形与抽象的迷惑，所以帕特的行为，当然是20世纪的行为艺术，也是现代人的一则寓言。帕特的行走，超越知巧与果然。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想到，做到，中间是事无巨细的准备，以及良好的心理建设。这个前提极为重要，否则就是东施效颦。帕特从小镇男孩开始，从最初见识到走钢丝，离家出走到巴黎小试牛刀，也收获了爱情和理解，再到找回老师傅学习了诸多走钢丝的奥秘，然后从19世纪的世界之都到20世界的世界之都，象征着帝国主义（发达资本主义，现代文明的外显）的最高成就的纽约双子塔终于落成。帕特在女友、摄影师和众多裹挟进来的朋友帮助下，胜利行走在云中。帕特无他，其道一以贯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