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元加息 中美“脱钩”

文/中央党校国际战略研究院世界经济室副主任 陈建奇

外界近年来多次预期的美联储加息事件终于落地：美联储在2015年12月17日宣布加息25个基点，改变了金融危机以来较长时期保持零利率的状况，也是其近十年来第一次加息。

世界各地均在密切关注由此引发的潜在影响，近期阿根廷比索的巨幅贬值，去年以来部分新兴市场经济体货币大幅贬值，都引发了公众对美联储加息影响的巨大想象。

作为与美国关系极为密切的系统重要性新兴经济体，中国正经历着宏观经济减速及结构调整转型升级的重要时期，美联储加息不仅可能引发中国资本加速流动，更可能导致中美之间经济金融层面的重大转变，加速推动中美进入“脱钩”的新时代。

“宽松盛宴”时代终结

观察金融危机以来，虽然世界各国并非都是持续保持超宽松的政策，印度、俄罗斯等国家都曾经为遏制通胀或者资本流出等问题而采取加息的政策，但全 球货币金融环境较为宽松的状况却并未由于这些国家的加息而出现改变，重要的原因在于俄罗斯、印度等国的货币并非主要的国际货币，他们的政策变化难以影响全 球的流动性。而当前美联储的加息预示主要国际货币开始进入加息通道，这在金融危机以来尚属首次，这是评估此次事件的核心。

美元加息有什么不同？作为全球主要的国际货币，美元加息意味着美国货币政策开始缩紧，同时对其他国家的影响具有双重效应。一方面，美元加息促使 美元利率提高，由此引发国际资本更加青睐美元资产，世界各国资本就面临着大幅流出而进入美国的挑战。另一方面，美元加息预示美国经济自金融危机以来已经有 较大改善，经济基础比较稳固释放经济前景向好的预期，美国将再次成为全球经济发展的重要引擎，由此可能促使世界各国资本流出而投资美国。

美联储升息与其他国家资本流出的双紧缩预示金融危机以来“宽松盛宴”时代的终结。业界预测明年美联储还将多次加息，美元未来持续加息将继续引发 世界各国资本向美国流动，客观上将持续引发相关国家的货币缩紧，中国也将面临资本流出而出现货币紧缩的情形。虽然中国会通过降准等举措对冲流动性下降的问 题，但只要美国持续加息的方向没有逆转，那么资本单边流动的现象短期难以改变，全球流动性盛宴终结的迹象日益清晰。

助推中美货币“脱钩”

近几十年来人民币汇率制度虽然历经多次改革，但并没有彻底改变与美元“挂钩”的制度，截至目前人民币汇率依然尚未实现市场化定价。去年美元加息 预期持续增强，世界其他国家货币尤其是新兴经济体汇率相对美元出现较大幅度的贬值，但人民币与美元“挂钩”的制度促使人民币与美元汇率保持相对稳定，引发 人民币对其他货币出现相对升值的局面。但中国宏观经济不断减速的局面并未支持货币的持续升值，中美宏观经济的不同表现也预示中美之间汇率保持相对稳定缺乏 宏观基础，美元加息引发的人民币汇率被动升值的压力持续加大。

要改变人民币与美元以外的其他诸多国家汇率升值的局面，归根到底就是改变与美元“挂钩”的制度，但人民币主动与美元“脱钩”可能引发人民币对美 元的较大幅度贬值，2015年8月的汇率改革所出现的人民币对美元汇率单边贬值现象引起世界广泛关注，人民币也承受较大的压力。在此情况下，人民币汇率的 大幅波动可能对人民币国际化造成负面影响，从而人民币与美元“脱钩”必须等待时机。如果美元短期没有持续走强的基础，那么人民币与美元挂钩的现状短期内也 不会激化，多年来保持的人民币与美元的汇率稳定关系仍有望延续。

然而，当前美联储加息促使美元走强，新兴经济体等国货币继续走弱的压力较大，更何况巴西、俄罗斯等新兴经济体宏观经济风险加大可能进一步加大这 些国家汇率的贬值压力。人民币与美元若不“脱钩”，可能导致人民币相对其他货币继续升值。而且伴随着美元未来继续加息，那么人民币汇率被动走高的压力将陡 增。在此背景下，近期中国人民银行释放了人民币汇率参考一篮子货币的信号，意味着人民币与美元进入“脱钩”的新时代，但这并不意味着人民币将大幅贬值，而 是呈现与美元关系渐行渐远的现象。

助推中美经济“脱钩”

中美经济紧密挂钩是21世纪以来较为突出的现象。伴随中美经贸规模的持续扩张，中美经济结构呈现日益紧密的“镜像”关系，金融危机之前美国经济 持续扩大的外部赤字对应的是美国较低的储蓄率及偏高的消费，而中国经济持续保持较大的经常账户盈余对应的是中国较高的储蓄率及较高的投资。但2008年金 融危机引发中美在内的全球经济再平衡，中美都面临着深层次的结构调整及失衡调节，促使中美之间的“镜像”关系逐步弱化，中美进入了艰难的“脱钩”时代。但 危机以来世界各国稳增长的扩张性政策实施促使各国结构调整延缓，促使中美在内的经济体之间的“脱钩”进程放缓。

当前美联储加息预示美国经济将进入稳步增长的新常态，中美经济“脱钩”的现象将加速。美联储加息虽然会对美国货币市场构成紧缩压力，但美元走强 导致全球资本流向美国，客观上有助于促进美国投资消费的增加，由此拉动经济的短期扩张。同时，美国处于世界产业链最前沿的领域，近年来3D打印、苹果手 机、Facebook等先进技术的持续出现预示美国的技术进步仍然持续发展，当前全球资本大量流向美国，将为科技发展在内的产业提供更多的金融资源，先进 技术的研发或将进一步提速。如果美国能以此催生全球新一轮技术革命的较快出现，那么美国经济发展的持续性将大大增强。

虽然美国的经济扩张有助于拉动中国的出口，可能再次深化中美经济之间的经贸合作。然而，美国在金融危机以来推出了再工业化战略、新能源战略等有助于推动经济结构的逐步调整，近期美国参议院还解除了长达40年的原油出口禁令。

同时，美国加快推动TPP、TTIP等区域一体化进程，包括原产地规则等在内的高标准经贸规则体系将促使美国与新的贸易伙伴构建更紧密的经贸关 系，美国经济稳步增长有助于拉动新体系中贸易伙伴的出口增长，但中国尚未加入美国主导的TPP等区域体系，中美经济“脱钩”的现象将越发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