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面孔改得出新花样吗？

同样的事实案例、真实无误的客观存在，如果作为论据，交给不同的人，往往会得出不同的结论——因为参与讨论的人，各自立场不同、代表的利益不同、眼光瞄准的目标不同、事务分析的逻辑不同，最终可能得出大相径庭的结论。

一如段世杰先生对于中央关于足球改革方案的解读。原体育总局副局长得出的结论，是“足球成绩退步，缘于完全市场化”。

这不是一个讨喜的结论，但是仔细阅读段世杰接受采访的内容，你会发现他列举的各种足球成绩退步的表象及原因，都是准确的：

国家队成绩倒退、一些沿用举国体制的奥运项目反而提升不少；职业足球训练质量差，俱乐部管理不够专业；球员职业修养和监管都不够，俱乐部过于依赖外援；中国足球退步是系统性问题，国家体育总局一家改革是推不动的；青少年培训落后，俱乐部急功近利……

然而他的结论是，足球的“完全市场化”，导致足球的教育和约束不足、竞技体育的问题解决不了。这样的概括之下，透露的更深结论，是对过去二十多年足球改革的全盘否定。

按照段世杰先生的逻辑倒推，中国足球的改革，应该是“举国体制结合市场机制”，那么实际操作中，就应该完成这一系列举措：

职业球员必须限薪甚至降薪，加大训练量和监管度，必须达成国家队成绩提升的目标；足球的培训和国家队选拔，恢复部分举国体制金牌战略的管理方法，三从一大或者其他；联赛外援引入限制，给本土球员更多上场机会；推动教育部或者其他管理部门承担更多足球青训工作，降低国家体育总局的压力……

仔细看看这些段世杰改革逻辑中，足球应该做的事，难道不正是过去二十余年，下至中国足协，上至国家体育总局一直在做的事！？中国足协两度颁发的联赛俱乐部限薪令，至今并没有正式解除，所以会有过去一两年刘健加盟广州恒大的“阴阳合同”官司；国家队的选拔和培训，依然维持举国体制管理办法，所以每次国家队集训出征，足协领导势必到场，比赛过程中，不少足协领导恨不得到场边直接指挥；限制外援，或者干预联赛管理，哪怕和这个联赛利益直接相关的，更是各个俱乐部的投资人；委过于教育部不打开校门，委屈于体育总局的势小力薄……

如是观之，段世杰先生在两会伊始时放的这一炮，并没有多少新鲜内容，完全站在一个体育总局官本位立场上，对中央改革足球方案进行了一番自我阅读。这番讲述的核心内容，还是“举国体制结合市场机制”，所以国家体育总局的存在，仍然有历史必要性，所以金牌战略和奥运增光计划，仍然有足够的存活必要。所以足球改革的失败，国家体育总局不应该承担所有责任，未来改革，应该收拢权力，更集中资源于体育总局或者类似的政府机构……

他列举的事例及原因，都没有什么问题，可是他的分析逻辑，完全出于获取竞技成绩、国家队要取得突破这样的思维框架，因此最终解决方案，肯定还是回到足球市场化改革之前，“1992年之前，中国足球在亚洲成绩还很好”。这种观念只能用狭隘来形容，中央深化改革会议上，关于中国足球改革的方案，怎么会肤浅到以竞技成绩突破为足球改革目标？

国家队成绩很重要、世界杯出线很重要，但足球全面改革的目标，是基础建设好、系统调整得当的大局，是将足球从中国足协、体育总局这些狭隘行政藩篱中解放出来、推向社会的过程。还抱着“国足如果在国家体育总局的院子里住，现在吃饭都会抬不起头，因为名次不好！”这种观念，何以与之论足球全面改革？

整篇采访，字里行间体现出对市场机制的不信任乃至鄙视，以及对国家体育总局机构地位的回护。作为一位曾经的体育管理高官，对于足球发展在中国社会承载的历史使命，了无认知，一开口就是回到过去的“举国体制”好，不从市场、从草根民生角度去看待足球发展，段先生的采访，带给人最大的忧虑，不仅是他个人对足球全面改革方案的观点，更让人担心的是，如果足球全面改革方案，还是交到这些体育管理者手中，改革又能改成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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