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克的告别，加索尔的复辟：2015欧锦赛最后一天

到达皮埃尔-莫胡阿体育场——即里尔大球场——是2015年9月20日正午。距离2015年欧洲篮球锦标赛三四名决赛——法国对塞尔维亚——还有两小时，距离决赛——西班牙对立陶宛——还有七小时。天晓得为什么，球场周边，绿衣的立陶宛球迷声势还在东道主法国之上。还有七小时，他们已经在吼了：

“LIETUVA（立陶宛）！LIETUVA!! LIETUVA!!!”

法国球迷沉静得多，因为他们不是今天的主角。两天前的半决赛，连续第三届欧锦赛王中王决战：法国vs西班牙，法国打得很好，但在西班牙保罗-加索尔神话般的单场40分之下，法国输了。卫冕欧洲冠军，东道主，精锐尽出的法国，争夺三四名，给决赛暖场。感觉总有点不大对……

尤其是，这可能是托尼-帕克最后一届欧锦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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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5月，帕克和迪奥的马刺、巴图姆的开拓者前脚在NBA季后赛被淘汰，后脚法国国家队主帅科列就亮了单子。除了帕克、迪奥和巴图姆，还有德柯罗与上季在犹他爵士大放异彩的戈贝尔。一句话：NBA的诸位，都甭想逃了。

——哪怕2015年，托尼-帕克刚打完新秀年以来，最糟糕的一个赛季。场均14.4分4.9助攻包括49%的命中率都是职业生涯新低，季后赛首轮被克里斯-保罗打得体无完肤，场均只有11分3.6助攻和36%命中率。过去三年，帕克合计缺阵44场，看着不多，但考虑到他拿到2007年总决赛MVP时，六年一共只缺席过21场，他健康确实不及以往。

——很少人注意到，帕克常规赛+季后赛累计出赛时间已经达到四万分钟级别，季后赛出场时间更是历史第11。虽然世界还觉得他挺年轻，但他已经33岁了，只是跟邓肯和吉诺比利两个老怪物比起来年轻些。身为NBA历史上内线得分最多的后卫之一，帕克一直在高强度中比赛着——他一直玩各类高难度上篮，十四年了。岁月给他上了足够多的镣铐，让他跑不起来。

——但是没法子：他是法国的象征。法国2011年欧锦赛亚军，2013年击败西班牙夺下欧洲冠军，拿到确立欧洲霸主地位，而帕克与迪奥这对标志性人物也都到了33岁，明年奥运会未必拉得动他们再出战。这就算是帕克和迪奥的国家队告别演出，也是法国这一拨人最后一次冲击欧洲冠军。“最后一搏”总是很动人的，想想吉诺比利和斯科拉多少次带着阿根廷“最后一搏”了？帕克也是。

何况，这届大赛在法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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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开始前的热身，鲁迪-戈贝尔一直在练勾手；帕克在练急停中投；波里斯-迪奥则在……躺着享受背部按摩。

球员介绍时，南多-德柯罗得到了最响亮的掌声，虽然帕克出场时依然享有全场亲昵的“TONY”之声。实际上，全场球迷嚷得最多的一个词便是：

“Allez Tony!”——英文便是Go Tony!

然后比赛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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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女朋友：为什么迪奥穿那么厚的外套？

我：比赛开始你就知道了。

（比赛开始后）

我女朋友：……原来他那么胖！！！

我：其实他近来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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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尔维亚的套路，大致可以归纳为：

——防守端，领防限制帕克或德柯罗启动快节奏进攻，拖半场攻防；强侧堆积，经常两人控制持球突破者（帕克和德柯罗），时不时站2-3联防控制禁区。

——抓到篮板后，快速推进，依靠马科维奇或蒂奥多希奇的推进，三线快下找机遇战机会；落到阵地战，则五人站三分线拉开，不断高位挡拆突分+转移弱侧切出再突分。

法国队的套路，大致可以归纳为：

——防守端，老实的半场人盯人，偶尔换防，尽量不放塞尔维亚有空位投篮的机会，禁区一律由戈贝尔承担。

——进攻端，两侧启动挡拆+弱侧无球切出之外，还经常设立两腰背打：迪奥和格拉贝尔担当出球轴心，找弱侧空切队友，配合适当的弱侧突入。

身为两个球队最大牌的人物，帕克和蒂奥多希奇都没手感：合计21投3中，蒂奥多希奇尤其9投0中。就在赛前，法国球迷看的报纸上，写满了《蒂奥多希奇：天使或魔鬼》的文章。对立陶宛最后时刻的三分球至今还让人心有余悸，但这一晚，出场的是那个投不进三分的蒂奥多希奇。

当然，蒂奥多希奇依然很强。他与迪奥，都有一种“你在现场看到才知道他多可怕”的存在感。全场3次助攻，而且为了省体力，他有许多无球走位，塞尔维亚常是马科维奇或别里查带球过半场。但他的传球路线总是对的，至少在上半场：

——他许多次传球，都让人怀疑“这个角度他是看不到那个队友的，所以怎么传出来的？”

——他的传球基本都方便队友进行下一步操作，这并不容易。因为塞尔维亚弱侧站位比较死，就是弱侧45度和底角各一个，预备投三分。

塞尔维亚是如此依赖三分球，于是第一二节，博格达诺维奇和马科维奇还有手感时，他们的分数与法国悬着；第三节，三分手感丢了——蒂奥多希奇是从来没找到——他们便麻烦了。别里查一直在忙于突破分球，而法国开始改阵。第三节，法国做了如下调整：

——对球施压+提速反击。

——进攻端大量转移球，戈贝尔趁乱冲前场篮板。

——掐死三分线，拒绝塞尔维亚投篮。

于是一波分差拉开了。三个典型球：

第三节余6分26秒，德柯罗和戈贝尔启动挡拆。塞尔维亚双人控制戈贝尔，防守端向强侧倾斜，德柯罗横传左翼巴图姆，巴图姆远射不中，戈贝尔趁乱点到前场篮板，帕克拿球，巴图姆趁乱弱侧急插底线，接球空中接力扣篮——全场球迷点燃了。

第三节5分8秒，别里查叫挡拆，戈贝尔换防到三分线；别里查突破，上篮，戈贝尔凌空一帽；五秒后，巴图姆在球场另一边快攻上篮得手。

蒂奥多希奇找迪奥的挡拆突破，迪奥延阻，蒂奥多希奇到篮下抬头，上篮，戈贝尔居高临下一帽劈落。帕克带球推反击，找戈贝尔高位挡拆蜿蜒切入上篮得手：第三节剩3分37，。

——换防封锁三分线；对球施压；提速；前场篮板；弱侧。法国就这么摧毁了塞尔维亚。

而塞尔维亚做的调整是：

“你们不让我投三分？那我就用拉杜里查打内线！”

第三节末第四节初，拉杜里查仗着下盘和步伐，背身单挑戈贝尔，不断得手——戈贝尔的防背身功力还不够老辣，半决赛加索尔的40分可见一斑——但没用了。塞尔维亚三分线不开，便徒劳无功。别里查在比赛最后时刻开始接管，但为时已晚。

法国81比68击败塞尔维亚，欧洲第三。巴图姆并不比别里查全面，德柯罗和帕克也没有蒂奥多希奇的指挥天才，戈贝尔的篮下步伐肯定得跟拉杜里查学一段儿，但法国的速率、防守沾了光，甚至在进攻端，比起塞尔维亚招牌的“人人能投篮，人人能突破，反复转移突破找三分”来，法国打得更多样些。

最大的进步，当然是：他们终于不用如四年前那样，依赖托尼-帕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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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能是托尼-帕克和波里斯-迪奥的最后一场欧锦赛，他们的法国队时光可能就此结束。南多-德柯罗在决赛后入选了大赛最佳阵容。很奇妙：

——2011年，帕克带领法国输给西班牙，欧洲亚军，就此开始了欧洲强队之路。2013年，帕克带领法国击败西班牙，拿到欧洲冠军；2015年，在本土，法国拿了欧洲第三。而这支球队的王牌，是德柯罗外围的伶俐，是戈贝尔内线的统治，不再是托尼-帕克了。

听着有些耳熟吗？帕克在2015年法国队看着德柯罗所做的，恰似当年邓肯在马刺看着帕克自己所做的一模一样。

“曾经这是我独自带领着强大起来的球队，现在这支球队依然强大，有了更多样的攻击手段，更成型的攻击，但第一攻击手……已经不是我了。”

当然你没法向他要求太多。33岁了，时间给他的镣铐。十四年NBA的奔波。如果这是托尼-帕克最后一场法国国家队比赛的话，以这样一个方式结束——不是冠军，但好歹是一场胜利——也不赖。

至少圣安东尼奥马刺会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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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罗-加索尔一直在沐浴着嘘声。

甚至在2015年欧锦赛决赛西班牙vs立陶宛开始前，法国vs塞尔维亚的三四名决赛，他就在挨嘘。大屏幕放出他半决赛的英姿，在法国队头顶怒扣的镜头时，全场法国人都在嘘他，出于憎恨：

是这家伙神话般的单场40分淘汰了卫冕冠军+东道主法国！就是这家伙！

到了决赛，他还是在挨嘘。全场超过二万七千名球迷，一大半穿着立陶宛的绿色。西班牙球迷每次试图发声，都被声浪淹没了。赛前，大屏幕放出西班牙与立陶宛的两大王牌：

西班牙，35岁的保罗-加索尔；立陶宛，2011年第五顺位、23岁的尤纳斯-瓦兰休纳斯。

然后比赛开始。加索尔在立陶宛的第一个进攻回合，就是一个大帽拒绝了投篮。全场发出“嗡”的一声巨响。出于憎恨，出于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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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知道，1980年7月保罗-加索尔出生在巴塞罗那，父母阿古斯蒂和马利萨，曾经都是专业的篮球运动员，然后在70年代分别成为了巴塞罗那一间医院的院长和医生。我们知道他7岁时就去了青年队，直到13岁他飞速长到183公分前，他一直是控球后卫。我们知道1992年看了梦一队在巴塞罗那的统治后，他想去NBA，他改掉了挑食的毛病。与1996年的范霍恩、1981年的奥拉朱旺一样：他开始疯狂进食，把火腿和面包当作梦想吞咽。我们知道他18岁时去了巴塞罗那医学院，但1998年，他带领巴塞罗那青年队获得世界高中篮球邀请赛和欧洲青年锦标赛冠军后，西班牙人不允许他去做医生：他必须去打篮球了。我们知道他2001年夏天去了NBA，在孟菲斯灰熊首场比赛27分，首季场均17.6分8.9个篮板2.1个盖帽。我们知道2004年夏天他就得到了6年8600万的合同，实至名归。

然后就是他的起伏。

2001年去到孟菲斯，正式混上NBA后，加索尔在NBA.COM有张标准照：收着下巴，抬眼看镜头，一张清瘦又严肃的脸。乍一看活像吴镇宇常扮演的神经质杀人犯通缉照。可是孟菲斯人没被表情蒙骗。美国西南民风剽悍，于是秀雅的西班牙人有了绰号，“Gaysol”。在场边招呼“嘿加索尔你个软娘同性恋”，是灰熊球迷输惯球后泄愤的乐子之一。

于是2005年，加索尔有了第二张标准照：他留起了“灰熊亚当斯”式的大胡子。那时他已经拿到了6年8600万的合同，2006年成为了西班牙史上第一位NBA全明星。他端起灰熊首席球员的架子：“我从不惧怕任何类型的球员，哪怕他的身体素质再好！”

——可惜，2006与2007年，他遭遇了命运的讽刺：他率领西班牙打到了世锦赛决赛，因伤倒下。他那粗豪浓髯猛张飞式的弟弟，身披“保罗依然在场”的红衣，带领西班牙队站上了世界之巅……2007年，欧锦赛决赛，西班牙队被硬朗、粗糙、坚韧的俄罗斯队干掉了。败北的方式极富戏剧性：西班牙斗牛士的花标刺在俄罗斯大熊们的身上，犹如搔痒。西班牙在最后7分钟完全无法得分，而俄罗斯靠着团队防守和美国外援JR霍登的绝杀，干掉了加索尔。

截止到27岁，加索尔的命运的关键词如下：

西班牙天才，才华，灵感，首轮被横扫（发生过不止一次），决赛缺席，被逆转，孟菲斯排山倒海的大喊：

“软！”

然后，2008年2月，他去到洛杉矶，换了件球衣，于是有了第三张标准照。

后来的事，我们都知道了：

2008年夏，西部冠军；2008年秋天，加索尔带领西班牙队，在北京打了奥运会篮球史上最壮丽的决赛，惜败梦八队；2009年夏，NBA总冠军。

因为他的全面，他与湖人的三角进攻接榫得严丝合缝。他能够接纳费舍尔老大哥的权威，科比的好胜成狂，在湖人，他可以尽情发挥他的智慧、灵活和迅疾，再也不必像在灰熊那些晦气的年月一样，陪伴一些少不更事的孩子打球、在凌乱的体系中消耗体力、独自扛起主攻的任务。

最后是2009年，他带着西班牙夺回了失去的尊严：欧洲冠军。三十而立之前，他将一切荣耀都补到手了。

在21岁到27岁间，保罗-加索尔经历了所有的痛楚，然后在2008年2月开始之后的23个月，他享用了一个篮球运动员所能想象的所有快乐。三十岁，他成为了人生赢家：在一个从风格与血缘都适合自己的豪门，担当自己最习惯的角色，在北美、欧洲和日本都举起过冠军奖杯。

但之后呢？

2011年欧锦赛决赛，他带领西班牙夺冠，那是他迄今最后一个冠军，同年夏天，湖人崩解了。2012年参加欧锦赛败给美国后，他就不用去世界大赛了。2013年欧锦赛半决赛西班牙VS法国上半场结束时，他发推特：

“不可思议的上半场！攻防两端都很出色！再来20分钟！！！”——那时，西班牙以34比20领先法国。

下一条推特是：

“下半场开头部分保持紧张很重要！法国队会试着反击的！”

下一条推特是：

“很努力！这样加时输掉是很让人难受，但我们必须恢复过来，去周日争取铜牌！”——那时，西班牙刚以75比79输掉。

他当然有不出战欧锦赛的理由：

1998年FIBA18岁以下世锦赛、1999年FIBA19岁以下世锦赛、2000年FIBA20岁以下世锦赛、2001年欧锦赛、2002年世锦赛、2003年欧锦赛、2004年奥运会、2006年世锦赛；2007年欧锦赛；2008年奥运会；2009年欧锦赛；2011年欧锦赛；2012年奥运会……够了吗？

他本来甚至都不必来2015年欧锦赛的。卡尔德隆、纳瓦罗、加巴约萨、伊巴卡，甚至卢比奥，甚至他的弟弟小加索尔也没来，但他来了。

——2014-15季，在芝加哥公牛，35岁，他事隔三年再次进了全明星，场均职业生涯最高的11.8篮板，以及辉煌的单场46分。

——2015年欧锦赛，他再次达到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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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阵法国的40分有多伟大？只有到现场，听见法国球迷山呼海啸的吼声，你才会质疑：他如何在这个环境下得到40分的？对手是鲁迪-戈贝尔，上季后半段崛起的防守怪物，在NBA都是最顶尖的盖帽王。加索尔用左腰翻身勾射、上下步晃动后仰跳投得分，这不令人诧异；令人恐惧的是：他全场起码有三次跑快攻接球跟进扣篮——他35岁了，还跑得动？

回到决赛。

立陶宛是如此忌惮加索尔，以至于西班牙一使用鲁尔+加索尔挡拆，便双人夹击加索尔——于是西班牙的前4分，来自鲁尔的突破上篮：

“你们夹击加索尔，那篮下我就过去了。”

——之后，鲁尔还是一个高位挡拆吊传，加索尔先瓦兰休纳斯一步，扣篮：西班牙第11分，早早领先。

——当鲁迪-费尔南德斯试图跟加索尔空中接力上篮未中时，立陶宛球迷发出了比他们自己得分还要欢快的掌声。

——第一节剩2分37秒，加索尔接击地传球上篮得手时，全场一片懊恼的嘘声。立陶宛人，法国人，都如是。

第一节，西班牙19分，加索尔8分。第二节，加索尔高位递球给米罗蒂奇，助攻后者三分球。第二节剩1分分11秒，加索尔左腰持球，面对瓦兰休纳斯。

大赛最强的两个内线，正经一对一了。

加索尔转身，面对瓦兰休纳斯，全场“立陶宛LIETUVA”声中，加索尔左脚试探步，一次，两次，三次，瓦兰休纳斯调整步伐和手肘，防止加索尔面筐切入；加索尔侧身贴上瓦兰休纳斯，在瓦兰休纳斯架起肘子贴上他腰部前，猛然急速向中路切入——这一瞬间，“立陶宛”吼声神奇地中止了——随即起身勾射，瓦兰休纳斯的防守来得慢了一拍：加索尔得分。

全场响起了一种，混合着敬畏、叹惋、憎恨的“呼”声。

从第一节西班牙19比8领先后开始，比赛便没什么悬念。比赛仿佛成了立陶宛跟加索尔的赌气。第二节，立陶宛仰仗塞布提斯的远射追回了一段，第三节，卡尔涅提斯偶尔提供些火花，而每当加索尔投丢一个球，立陶宛球迷便欢乐一回。实际上，立陶宛在第三节中段一度要起势，但是：

——加索尔从三分线起步，面筐转到背筐，最后翻身中投得手。

——加索尔背身吸引夹击，击地球给克莱维，克莱维扣篮。

——加索尔投了个三分球。全场“嘘”的一声。

瓦兰休纳斯在第四节才找回了自己。他恶狠狠地背身靠打，他冲击前场篮板，他内切时无比坚决。他的确有内线惊人的存在感，一如被加索尔得了40分、但依然在三四名决赛时控制了塞尔维亚禁区的戈贝尔。但加索尔在FIBA规则下，是全然不同的存在。一个经典的细节：每当瓦兰休纳斯或戈贝尔在禁区外持球，他们的第一选择永远只能是递手传球+做掩护，然后内切；瓦兰休纳斯对西班牙全场比赛，只朝右肩翻了一个身（一个翻身中投），令立陶宛球迷欢呼了一阵；而加索尔则是：

在三分线附近拿球，可以就地打挡拆，可以做递手传。

在中距离拿球，他就地中投（第一节就这么得手），可以突破。实际上，对法国一战，他有一个三分线投篮假动作后突破扣篮，是为FIBA官方认定锦标赛最佳入球。

快攻时拿球，他可以径直扣篮（对法国如此）。

左腰背身拿球，他对戈贝尔和瓦兰休纳斯都尝试过左翻勾射，可也尝试过大梦式的底线翻身切入。

他并不比以前更壮，但35岁的加索尔依然很轻盈多变。他无法从瓦兰休纳斯那里扛到深位，无所谓，他就在三秒区外一米拿球，然后压低重心，靠迅速的步伐变换，闪到禁区去。这时的他没法不让人想到邓肯：在任何地方拿球，他们都可以作为一个攻击选项存在，有一个相对应的法子。

然后，冠军来得顺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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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最后，他都在沐浴着嘘声。颁布2015年欧锦赛最佳阵容时，塞尔吉奥-洛佩斯、德柯罗、瓦兰休纳斯和马修利斯时，全场在鼓掌；只有加索尔出场时，嘘声。角落里的西班牙球迷在执着地喊“MVP”，的确如此：加索尔拿到了MVP。依然是嘘声。西班牙国家队上台领奖：还是嘘声。

当然可以理解。这是在法国。2011年保罗-加索尔带着西班牙击败法国拿到欧洲冠军。2013年帕克带着法国击败没有保罗-加索尔（带队的是他弟弟）的西班牙拿到欧洲冠军。2015年，35岁的保罗-加索尔带着一支已经改头换面的西班牙来，在法国拿回了欧洲冠军，还用了最残忍的方式：在法国，对法国得了神话般的40分，拿了MVP——在法国人面前。

十年之前，当加索尔刚留起胡子，开始怒吼咆哮时，孟菲斯人觉得他在故作热血。十年之后，当他已经应该离巅峰期远去，在NBA也已远离光荣的时刻，加索尔又回来了。对法国一战，他怒吼捶胸；但决赛，他很写意。与队友击掌，在嘘声中微笑。因为他已经赢到了一切，重新证明了一切，没什么了：

在NBA？不知道。但在NBA之外的世界，从2006年世锦赛冠军、2007年欧锦赛亚军之后，保罗-加索尔参加的所有大赛，包括2008年和2012年奥运会亚军、2009、2011、2015年欧洲冠军，都如是：他是NBA之外的世界之王。嘘声、憎恨、畏惧、客场，都无所谓。

2015年只是他归来再一次确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