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羞的人,明年春节怎么过?

害羞的人,看,那一束七彩的焰火在目光最远处点亮夜空,又迅速归于黑暗。

都说“年”是一只怪物,每到除夕就会从海底洞穴里爬出来,抢夺粮食害人性命,后来人们发明了爆竹,用炸响和火光才将之驱走。这传说简单粗陋,看来不像是有头脑的人编造的。“年”这个怪物长什么模样,千百年来居然无人描述。更何况一点光亮和响动就能将其吓退,可见能耐还比不上华南虎——在频频闪亮的数码相机面前,那只宝相庄严的老虎可是纹丝不动!

据我猜测,这“年”啊,其实挺孤独挺羞怯的,还挺爱胡思乱想。想一想就明白,一岁之末,恰值苦寒隆冬,谁都会生出些许时光飞逝偏偏一事无成之感。“年”看到了这样的景象,不由得感伤起来。他从东海那温暖的洞穴里出来,顶着寒风暴雪来到人间,本是专为无聊冬夜的无聊人家排解寂寞,为大家伙儿逗闷子来的。没想到大家不识趣,还把他给吓走了。之后人们每到除夕都用同一招欺负“年”,算来不止三千年。想到此处,我作为一个支持物种多样性的环保分子,怎能不愤慨?

不过反过来一想,我们千百年来跟那么一个本事不济天性还颇羞怯的怪物纠缠,恐怕早就产生了很特别的感情。离开了“年”,人们这年估计也不会过得太顺心。在这个瞬息万变的时代,为什么我们不能像对待圣诞老人那样对待“年”呢?当然,我不指望他会像圣诞老人那样甜腻,在我的想像中,他就应该还是一个怪物,一个脑袋里装满各种胡思乱想的羞怯的怪物。这样一个怪物,其实挺符合我们现代人的口味的。

假设一下,如果你是像“年”那样一个性格,你会怎么度过除夕呢?

嗯,你可以在三十那天下午只身飞去广州,在中山路立交桥下的一个大排档里吃半打炭烧生蚝,喝二两黄酒——只有温暖的广州才能找到除夕那种微醺的感觉。然后你可以去西湖路或者北京路,那里是广州花市最热闹的地方。你不要买花,一朵也不买,你只需看。看买花的年轻夫妻笑容满面,看顽皮小孩穿梭其间,也看狡黠的花贩和世故的老人较量心计。当夜晚渐渐深沉,人流慢慢散去,你看见花农们用铡刀将卖不出去甚至连白送也无人要的鲜花一一绞碎,阵阵微涩的花香在寂静的街道上飘散,那将会是一个多么不同的除夕夜。

你可以在南京的家中,在春晚开始之前,怂恿你的父亲和你一起走下楼去,穿过湖南路上一家美发店的后门,走进一幢老式筒子楼二楼靠北的房间里。那里有几台游戏机,是以前邻居小邓躲着工商局悄悄开的游戏室。你花上一块钱买了四个游戏币,请父亲和你一起玩《铁拳》,那是父亲很多年前惟一玩过的游戏,说是可以锻炼手指功能。自从父亲三年前参加了赴坦桑尼亚的医疗队,这是他第一次回国。游戏结束,父亲和你像哥们儿一样互相搭着肩回到家里,一边吃母亲做的鸡汁汤包,一边看赵本山迈着鸭步出场。

你也可以不回家,躲在北京的寓所里,把冰箱里冻的存货全掏出来,在鞭炮声中吃点水饺或者汤圆,然后出门,打一辆车去后海。趁四周无人,脱光衣服跳进冰冷的湖水里,沿着岸边静悄悄地游上几个来回。跳上岸后,哆哆嗦嗦套上羽绒服,走到鸦儿胡同随便钻进一家酒吧,喝一杯杜松子酒,和同样回不了家只好守店的吧员说笑。待到手机里不断响起短信的提醒,你才挥手告别,回到暖气不足的屋子里,躺在被窝里给远在杭州的女友打个电话,半梦半醒地进入新年。

你也可以和女友去泰国或香港。不去维多利亚港,也不去会展中心,你们去了更安静的南丫。在香港234个离岛中,南丫格外吸引羞怯的你。当清晨的阳光照进卧室,你亲吻还在熟睡的爱人,然后轻轻走到阳台外,伸伸懒腰,看看在碧空背景中已然怒放的三角梅,开始小声吟诵米沃什的诗句:“当那些橡树给自己穿上绿衣/菩提树的影子爬上花坛/世界隐没在蓝色的三桅船后面/被色彩斑斓的叶子所铭记……”。到了晚上,你们收拾好画具,背上小包,去靠近海边的露天鱼肆。

一束七彩的焰火在目光最远处点亮夜空,又迅速归于黑暗。

如果真有“年”这样一个怪物,他肯定会像我所想象的那样,将这个春节如此的过。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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