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习俗的未来

来自过去的传统会在何种程度上以何种方式延续下去,将取决于我们生活形态和社会关系结构的变迁,具体而言:子女及其核心家庭与父母和同胞所组成的大家庭的关系将如何变化?已经定居外地的个人是否仍在意且可能在家

师妹,“大师到处有,为何咱们特别多?”

师兄,“根子就是一个字,‘穷’。越‘穷’, 产权保护就越差,这就使得人们更偏好在‘手艺’上投资。‘手艺手艺’,顾名思义,这份本事在自己身上,别人偷不走使不上,靠自己就能保护了。穷——令人们更偏好手艺——大师是手艺的函数——手艺人多了、大师自然也就水涨船高了。于是,逻辑很简单:大师多,是‘穷’的结果。”

师妹,“西方的工程师程序员,都是一代更比一代强;可中国的大师,却是往回抽抽,师傅总比徒弟厉害、越是老祖宗越了得,为什么?”

师兄,“现代西方的技术是开放的、是基于知识的,知识技术都是要靠积累的,是后人比前人强;国人是手艺,跟知识技术不同,手艺讲传承、讲训练、讲天赋、讲‘熟能生巧’,所以它重视前辈老祖宗,它就发展出甚么‘宝典秘笈’、崇拜历史上的高手、甚至把高手鬼神化。插一句,从这个角度看,《论语》也好、《道德经》也好,古代的典籍,甚至《资治通鉴》等等,都得从手艺的角度看才好、才到位。儒家讲‘礼教’、道家讲‘术法’、佛家讲‘修行’,包括孙子兵法、易经、皇帝内经等都有手艺、大手艺的意思。”

师妹,“怪不得北方话里夸人是个人物,常常不忘补上一句叫‘有玩艺儿’,这个‘玩艺儿’恐怕也是从‘手艺’那里派生衍化出来的吧。”

师兄,“手艺也好、玩艺也好,有个特点,对第三方不透明,这个是跟西方现代的技术完全不同的。手艺的产权是自我保护的、对第三方保护的依赖程度小,对第三方不透明,跟手艺的产权是自我保护,是一个逻辑链条。这个不透明的特性,就是神秘感的来源,所以,大师通常都会跟深山老林、妖魔鬼怪挂上钩,这是既有人群自然的附会、也有大师有意的加强。这个神秘感,在传播上有价值、降低了传播的成本,同时扩大了传播的强度,是很好的广告卖点。”

师妹,“同样是手艺,大师的手艺跟裁缝的手艺、郎中的手艺有甚么不同?”

师兄,“手艺有两类,一类是服务性手艺,跟日常生活相关程度高,比如裁缝、郎中,这个类型重视的是‘祖传和秘方’;另一类是娱乐性手艺,容易往‘奇技淫巧’方向发展、走的是‘江湖卖把式’那一套路数。大师是后一种手艺。这类手艺有个别名叫‘功夫’。”

师妹,“那么大师的手艺或功夫又有哪几个细目子类?”

师兄,“粗分有法术神通(表演类)、起卦推演(计算类)、修行开示(布道类)、风水法器(道具类)等几类。比如,王云王大师、以前的张宝胜、候希贵都是属于表演类的;做万人带功报告的严新、弄信息锅的中华养生益智功张洪堡、发信息水的香功田瑞生等是属于布道类的。同一个子类,服务高端人群跟服务中低端人群,模式是有变化的。象表演类,服务低端人群时,是‘耍把式卖艺’的;到了消费者是高端客户时,就成了‘大师’了。这几年,‘大师’有专指表演类这个细目的趋势。”

师妹,“为什么人们会迷信大师呢、包括名人也迷信,甚至还有越是名人越迷信的味道?”

师兄,“低端人群跟高端人群对大师的诉求不同。低端人群是希望不吃药少花钱来治病祈福,这是贪便宜、占小便宜的心态;高端人群是‘作弊’的想法,比如提前预知未来的吉凶,占卜某项决策的成败,央求大师施展法力改善命运,解决沉疴痼疾等等,还包括小到减低治疗过程的痛苦、大到恢复超预期的活力,等等的一揽子欲望和要求。这些欲望和要求,指向的是超常规的服务和超常规的满足,也就是‘作弊’了,至少是充满着对‘作弊成功’的憧憬和渴望。进一步,名人们还充满着对拥有和享受这一作弊特权的自得之情的意思在里头。既然是‘作弊’,就含有竞争比赛的意思了,是‘你作弊我不作弊,我就吃亏了,我也要作弊’,结果就变成一窝蜂的去作弊,名人拜大师就变成是扎堆行为了。”

师妹,“某些人看了大师以后,病真的好了呀,这虽然比例不高,不过就算有一例,也不能对大师完全否定啊。”

师兄,“你说的这个现象,在统计学上叫‘回归平均值’,意思是说,无论看与不看大师,病都会好。把看大师跟病自然好,这两者硬凑出因果关系,这也有个名头,在心理学上,叫‘强迫性归因’。人,都有编写因果故事、给没有因果关系的事情或情境套因果关系的本能冲动。对这个本能的利用,是大师能够形成光环、持续不断地收获崇拜者,非常重要、甚至可以说是核心的一个秘密。”

师妹,“既然大师所提供的算命治病服务,更多是心理安慰,并无过硬的后续效应,那么名人们缘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执迷不悟、甚至达到自欺的地步?试看去年的李一、今天的王林,其客户名单列表有着极高的重合度——今天王林大师的消费者,正是昨天李一大师的客户。”

师兄,“社会学大师赫希曼对此有着精妙的解释:叫‘套牢创造自欺’。名人拜大师,通常都支付了极高的入门费,这个入门费不单单指金钱,也包括了时间、精力,更重要的、核心的一点是,他们和她们还押上了自身的社会名誉,这是一笔重注。换言之,看似轻轻松松、惠而不费的一句大师、一声干爹,付出的代价是深度的套牢。套牢,有着自我加强的效用。俗称‘越套越深’,越是套牢、越会加大投入的力度、越是要说服自己保持前后一致;在发展到一定的阶段之后,不得不以自欺的方式加以维持、害怕并拒绝任何可能导致醒悟和退出的证据和线索;反过来,会主动地寻找并放大一切有利于自欺的道具和许诺,并走向‘抱团’,从同样的套牢者群体里寻求回声和自慰。这就是,一个大师倒台后,从废墟里常常爬出同一批名人的缘故。”

师兄,“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出大师与名人双人赌的荒谬可笑之处并不为难,难的是,当你也成为一个入局者、当事者的时候,你还真能抗拒这坨兴奋剂的诱惑、不做出那些荒谬可笑的举动吗?”

师妹,“应该不会吧,可也真没把握。”

师兄,“根据对人性有着深邃洞察的行为经济学巨匠卡尼曼老师的理论,要拒绝这个诱惑是相当困难地。原因在于,大师们的把戏,操弄的是你的下意识和潜意识。而下意识潜意识(卡老师称为“系统1”)接管了人们90%以上的日常生活,非到万不得已,人们的逻辑和理性(卡老师称为“系统2”)是不会登场发挥主导作用的。退一步说,即使是“系统2”走到了前台,在大部分情形下,它仍然对“系统1”的自动响应和自主决策予以同情和支持。尤其在现场体验的情形下,系统1的“眼见为实”法则是如此的强大,再加上“因果故事自动化”的协助,理性的质疑会变得弱不禁风、不堪一击。匍匐在地、臣服在大师脚下就成为了一个大概率事件。从这个角度看,也要给名人留上几分同理心和同情心,毕竟名人也是人、世界上并没有人接种过对大师的免疫疫苗。”

师妹,“那么,应当如何对待大师?”

师兄,“顶尖的反兴奋剂专家告诫我们:‘永远不要挑战自己对兴奋剂的免疫力。‘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远离大师,是一个优势策略。名人们经常喜欢说一条标语,叫‘没有买卖,就没有杀戮。同理,‘远离大师,就无从套牢。’需要清醒的是,大师永远都不会消失,因为它是作用于人的本能的一类兴奋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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