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春晚不如一封家书

广东的弟弟娶了3694公里以外的东北媳妇。这个年在谁家过是个问题。弟弟认为,过日子,和在松花江、黑龙江、乌苏里江的冰面走路一样样的,两人一步一搀扶小步往前走,四人肩顶肩并排大步往前走,六人手握手臂稳

今年没有回老家梅州过年,在上海过。看春晚的时候,收到弟弟的邮件一封。我一边看着冯巩演着相声,一边低头看信。看完后,我觉得,对我来说,弟弟的邮件无疑比冯小刚强,是最好的春晚节目:真诚,来自民间,走心。

(以下为弟弟发来的邮件)

20多年前,我不会想到会走出广东到北京读大学,也不会想到在大学遇到来自祖国最东北端黑龙江佳木斯的妻子。

不亲身经历,很难深切体会到,同在中国,客家人和东北人过年过得大不相同。

那一年春节在佳木斯,最高气温零下10度,最冷时零下30度:下馆子喝啤酒,得喝冰箱里冻的,常温啤酒是结成冰块的;迎风泼开水,开水的蒸汽化成冰晶,叮铃铃散到脸上;走路一滑往后一倒,穿着厚厚衣服摔在半米厚的雪上,软绵绵的,手舞足蹈像螃蟹一样翻不过身子来。那些瞬间,会有穿越的幻觉——在另一个世界,我可能属于这片黑土地,磁场牵引着我穿过平行空间、跨过3694公里来到这里,喝酒。

妻子家里人对我这个远方来客表示出来极大的喜爱。这喜爱主要用酒表达。大爷大娘叔叔阿姨们在各种大鱼大肉的饭桌上对我表达了深切的祝福:“小马,我先干了!”“嗖”一声,啤酒杯大小的白酒没了。人是长辈,又能说,我不能不喝啊。即使寒气让我的小酒量从2两飙升到4两,可也抵挡不住这种喝法。每天,我不是醉着吃饭,就是梦着喝酒。冬天醉酒,容易着凉,好就好在北方的屋里很暖和,可以只穿单薄的衣服,睡觉踢被子也不怕。

写到这,我想说一下广东梅州的天气,一直没想到好的过渡句。要是用电影拍,我会用蒙太奇手法切换过去:冰晶飞溅到我眼里,我揉揉眼睛,再张开,画面切换到广东梅州:白雪皑皑变成了杂花生树。北方寒冬,长时间在屋里待着,对比起来,岳父岳母更喜欢广东的冬天:走出屋便是阳光、绿草、鲜花、红灯笼。但这种喜欢也是矛盾的,尤其是屋里的阴冷冷到他们瑟瑟发抖时。

世上哪有完美的东西。南方要是集中供暖,这PM2.5可高了去;北方也不能不供暖,不供那得死人。有专家说,北方因为烧煤集中供暖,人均寿命短了5.5年,但如果不供暖,人均寿命短的可不止5.5年。

因为天气的不同,作息也不同。佳木斯的天,夏天凌晨2点亮,冬天再晚4点也亮了。可冬天的下午,简直没有下午:15点黑了天,19点和我们的晚上12点差不多。很多佳木斯人家没有晚上看电视剧的习惯,看完《新闻联播》就可以睡觉了。过年时特殊,得看春晚啊。春晚可不考虑咱佳木斯人的作息,一播播到了半宿半夜。佳木斯人看春晚简直是意志力的比拼,熬看到晚上12点和我们平时熬到凌晨3、4点差不多。我在那边,作息也调过来了,熬到晚上12点时难受极了,眼皮子重,脖子支不起脑袋,眯一会,看一会。24点放鞭炮倒是一样,出到门口寒风一吹,清醒了点,放完鞭炮赶紧睡觉。

天黑得早,年夜饭一般下午4点开吃。东北人的年夜饭重菜码、菜量,品种不重要,关键在于多,在于丰富,全部是肉,没有青菜,而且从年三十起顿顿多种类、大份量吃。即使两人吃饭,也得有6-8道菜。客家人吃年夜饭讲究彩头多一些:年年有余的鱼得有,团圆的肉丸得有,和“吉”谐音的鸡得有,代表传统的酿豆腐和腊肉也得有。这些菜,南北烧法上很不同,妻子吃不惯。我去妻子家,玩得开开心心,吃得黑胖黑胖;妻子到我家,饭菜口味基本不合,话也听不懂,像傻瓜一样呵呵笑对七大姑八大姨。经历了几年,妻子也就适应了,客家话也能听了,还能说上几句。

两个人的结合,是两种生活习惯的融合,更是相互的包容和理解。有了这些,还需要花费不少银子去解决3694公里的距离问题。每年过年,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但是一件开心的事。困难虽多,我和妻子总能找到最好的过年方式。去年是最好的一次之一:我和妻子、爸妈飞到上海哥哥家一起过年三十、初一,然后再飞到佳木斯过剩下的年。皆大欢喜,钱包瘪了。今年过年是个特殊年,也遇到棘手问题,不过都解决了。只要家人心在一起,没有解决不了的困难。过日子,和在松花江、黑龙江、乌苏里江的冰面走路一样样的,两人一步一搀扶小步往前走,四人肩顶肩并排大步往前走,六人手握手臂稳稳跨步往前走。

祝大家新年快乐,附上我家对联,对仗不工整,图个吉祥,图个乐子:

上联:好年好节好气象

下联:多吉多利多开心

横批:马上有喜

热门文章HOT NEW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