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要卡通形象是怎样炼成的

“啊——Shit！弗兰克为什么要把佐伊杀了？”

身边的90前软妹子一阵惊呼，猛然用双手捂住脸，从指缝中看着同样一脸惊讶的我。

我也没想到弗兰克会这么干脆的把佐伊推向地铁，但这并不影响我继续看下去，但软妹子显然在地铁事件之后就心不在焉了。于是，我索性按了暂停，开始了下面这个对话。

（一）

    小西：你还继续陪大叔看《纸牌屋》不啦？

软妹：嗯，当然要了。只是刚才这个情节有点接受不了。我知道佐伊是有点作，但弗兰克不至于把人家杀了啊。我没想到这个剧一下变得这么血腥。弗兰克是政客，心狠手辣，但没想到直接狠到杀人这个地步。我觉得有点失控。

小西：那你觉得弗兰克是好人还是坏人？

软妹：美剧的主角哪有单纯的好人坏人，每个人身上都是有好有坏。你当我是00后啊？

小西：好，不做这种判断，说明你离正确的三观又近了一步。那下一个问题，你觉得弗兰克好在哪里？

软妹【沉吟一会】：这个好，其实一种欣赏、佩服吧，并不是平常所说的那种好。就是觉得他在那种复杂的利益关系中，头脑一直能保持冷静，总能找到事情的关键节点，通过一个个或大或小的安排，就能够间接影响大局的发展。

小西：你说的非常好，大叔也是。你说的“好”其实是对弗兰克个人能力的一种认同、欣赏，这种能力包括对权力机制的娴熟掌握，对事情真相的缜密思考以及对个人情绪的有效控制。很多人愿意把自己带入到剧中，看看自己能否达到同样的水准。跟目前很受欢迎的悬疑烧脑类美剧一样，现在很多人需要的不再是肥皂剧，而是“肥料剧”，是希望从中有所收获的。

（二）

软妹：那大叔你看这个电视剧的收获是啥？

小西：收获当然多了，比如有软妹子陪着看等等。说到剧本身，《纸牌屋》说的其实是一个权力的游戏。（这里你可能会联想到另一个美剧《权力的游戏》，原著《冰与火之歌》，其实那部美剧主要体现的是奇幻情节，关于权力的游戏细节其实很少，而且设计并不巧妙）

关于权力的魅力不用大叔多说哈。关于权力的宏大叙事我们看到了很多，在很多文学作品、影视作品中，随着一声令下，一声炮响，大事转眼搞定。这种情节充满了英雄浪漫主义，但并不真实。换句话说，关于权力的运作秘密，依然缺乏良好的表达。福柯说过，“权力不应被看作是一种所有权，而应被称为一种战略；它的支配效应不应被归因于‘占有’，而应归因于调度、计谋、策略、技术、动作。”“权力从未确定位置，它从不在某些人手中，从不像财产或财富那样被据为己有。权力运转着。”这个剧其实说的就是权力的运转。

在《纸牌屋》里，弗兰克虽然贵为党鞭，或者副总统，但很多事情的推动并非一声令下，就能得到执行。他需要充分运用相关的权力游戏规则，找到所有利益相关方的真正诉求，不断动员同盟者、敌人的敌人等各种角色的资源，才能在各方合力的挤压之下，获得他希望达成的效果。但即便如此，他所面临的处境依然险象环生，以至于在某些危机时刻甚至不惜在肉体上消除威胁。

权力的运作其实跟我们已经深陷其中的互联网非常相似， “在权力的关系网络中，每一个个人都只是权力的一个点，而并非绝对操纵权力的主体，既是权力的实施者又成了权力实施的对象，人并非权力的主体而是权力运作的工具”。现实中，人们爱看《纸牌屋》首先是对自身困境感同身受，其次是想从主角这位性感的权力大叔身上获取可能的智慧和成功的快感。当一个女孩子含情脉脉的盯着眼前这个在政商界叱咤风云的睿智大叔时，跟远古时代原始人在洞口激动的迎接满载而归的猎手，道理是一样的。都是对其雄性战斗力的肯定。

（三）

软妹：好了啦，我知道他很NB啦，但还是不能接受他的手段。比如逼迫新任女党鞭忘恩负义，比如杀人神马的。

小西：你这个观点已经顺利进入了这个问题的另一个层面。就是现在社会中很重要的价值观问题，顺便也给你科普一下哈。

在大叔看来，这种价值观判断主要有两种，一种可以称为道德判断，一种可以称为种是生存意志判断。

什么叫道德判断？比较简单。底线是各国法律规定，在此之上还有纷繁复杂的各种公序良俗、社会伦理之列。小到地铁里不能吃韭菜盒子，大到你上面说的痛下杀手、忘恩负义都属于这个判断范畴。我们一般人都还是比较在意这个判断的。唯恐被贴上某种负面的标签。

什么叫生存意志判断？首先明确什么是生存意志。你作为本科毕业生应该不会陌生，这个名词首先由叔本华最早提出，之后又由尼采引申提出了超人意志。在叔本华那里，事物的生存意志的目标在于求生存，尼采则认为事物的生存意志除了求生存以外，更重要的还在于求权力、求强大。尼采认为，人生的本质就在于不断地表现自己、创造自己、扩张自己，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发挥自己的权力。那么，这种具备强大生存意志的“超人”的特点之一就是，他从不在乎自己是否具备道德判断中的 “好”，只在意自己是否足够“强”。

“在他心中特殊的生命特征———蛮不讲理、说谎和剥削别人———是最明显的特征。”在超人身上，你丝毫看不到对道德判断方面的思考。在生存意志判断中，权力、强大、压制等关键词才是唯一值得关注的东西。

坦白说，我们绝大多数人在社会中一直被这两种判断标准所左右，在两种判断之间不断摇摆，以至于人格分裂。比如你对弗兰克的这种感觉，就是如此。但从个人追求上说，有的人可能天生就具备成为尼采所说那种超人的禀赋，也有的人一直致力于成为那种节操永不落地的圣人。

在目前主流的社会文明框架下，这种超人肯定不符合社会正义的。但大叔也要负责任地告诉你，正是基于生存意志的判断真正主宰着整个社会的运转。在这个意义上，整个社会其实跟《纸牌屋》中的白宫没有两样。

（四）

软妹：被你这一说，更有点累觉不爱了。

小西：的确。所以，对于我们一般人来说，最喜欢看的角色其实超人和圣人的合体。比如像你们喜欢的甄嬛，或者来自星星的都教授，都是本身很有能力，关键道德上也符合主旋律要求。这种角色的设置顺利解决了（其实是规避了）人们在两种价值观判断上的分裂，打造了一种“超圣人”，或者叫“圣超人”，都行。

软妹：你这一说还提醒我了，我陪你看完《纸牌屋》，你得陪我看都教授。

小西：嗯嗯，这个可以商榷。不过我可以正告你的是，其实弗兰克和都教授都算是超人，都在满足人们对超人的期待。只不过，他们是两类不同的超人。

弗兰克是现实主义的超人，而都教授是魔幻主义的超人（跟他类似的还有蝙蝠侠等等）。这俩超人的功能和主治完全不一样，你可要注意。魔幻主义超人大多出现在“肥皂剧”中，主治无聊；而现实主义超人主要出现在“肥料剧”中，主治懒惰和抑郁。一个人要知道在肥料和肥皂两者之间如何权衡。看“肥皂剧”多了不行，容易天天白日梦，一旦滑入脑残一族你就很难逆转了。看“肥料剧”多了也不行，容易过于现实、冷酷。比如前两天投毒杀害舍友的。他说他性子直，的确很写实的。

软妹：有理有理。不过不许再往下说了，再说就真的像某种“肥料”了。

小西：好吧好吧。最后容我做一个小小的推荐。

在第二季第七集末尾，弗兰克遭到羞辱之后，一气之下掀翻战场模型沙盘。老婆提议两人出去跑步。这个画面给大叔留下很深的印象：暗蓝色的天幕下，两个身影往前急速跑动，画面呈现出一种强烈的不稳定，甚至是惊悚。两个人就像是在奔赴一段被追杀的末路，前方是永远追赶不及的时光。

其实仔细想想，在漫长的人生中，谁又不是如此呢？关键时刻，所有人都是孤独而无助，但后方已无退路，只能鼓勇狂奔。此时，如果有人就在你左近，与你同行，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

【以下截图供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