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是坏人的装饰品

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浪漫爱情故事可谓家喻户晓，殊不知在故事背后，是一个精心编织的、一环扣一环的事件营销。别不信，听小西一步步给你解扣来看。

第一步：文君新寡

这一步是整个事件的大前提。司马相如首先知道自己要什么，然后通过严密的背景调查，知道了跟哪里能要到这些东西。

前提之一，卓王孙是西汉著名土豪。据传，卓王孙是冶铁世家，对冶炼技术有专长，他先是以廉价食物招募贫民开采铁矿，冶铁生铁，冶铸铁工具，然后再卖给当地民众和附近地区的少数民族。由于他像格力空调一样掌握了核心科技，而且善于经营。终致巨富，拥有家僮千人，富可敌国。

前提之二，文君新寡。卓文君当时仅十七岁，书上形容文君的美貌：“眉色远望如山，脸际常若芙蓉，皮肤柔滑如脂”，更兼她善琴，文采亦非凡——这个爱好与司马相如是非常一致的。本来已许配给某一皇孙，不料那皇孙短命，未待成婚便匆匆辞世，所以文君后来又重返娘家居住。 

前提之三，是司马相如对自我有明确认知。首先对自己的能力指数有足够自信。能写能唱能弹，正宗文艺界实力派，单身，但是有一件，就缺钱。他很想通过一些特殊手段快速获得财富。

第二步，故弄玄虚

司马相如原先曾经在梁孝王的手下干活，但是很不幸，梁孝王死了，他也没赚到钱。《史记•司马相如列传》记载：“梁孝王卒，相如归，而家贫无以自业。”

但好在，司马相如有个好哥们叫王吉，在临邛县(今四川邛崃)做县令，他邀请司马相如到临邛，住在县城的“都亭”里。他们在这里上演了一出非常牛逼的双簧。

史料记载，司马相如到达临邛后，“临邛令缪为恭敬，日往朝相如。相如初尚见之，后，使从者谢吉。吉愈益谨肃。”意思就是说，王吉有意作出谦恭之态，天天去看望司马相如。司马相如开始每天还见见县令王吉，后来一律谢绝。司马相如越是谢绝，王吉越是恭敬，天天造访。

结果这俩哥们这么矫揉造作一番，这事就传播出去了。人们纷纷议论，这人是谁，让县令如此看重，而且对县令还如此傲娇？整个临邛县都在讨论这个事。这其中，包括卓王孙等本地土豪，以及卓文君本人。

第三步，琴挑文君

话说好奇害死猫。临邛县人的好奇心被逗起来之后，土豪们开始跃跃欲试，想解开这个迷。卓王孙就挑头联合其他几个人商量，定了一个饭局，隆重邀请司马相如前来一见。土豪把想法跟县令王吉一说，王吉等的就是这个，就半推半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宴请这天，王吉先到了卓王孙家。这时上百宾客已经入席等候，结果等卓王孙派专人去请司马相如时，司马相如竟然以有病为由，谢绝赴宴。“长卿谢病，不能往。”没办法，县令王吉不得已亲自出手，“临邛令不敢尝食，自往迎相如”。亲自到相如家诚邀相如。“司马相如不得已，强往”。真是吊足了卓王孙们的胃口，哄抬了自己的身价。

然后，当酒宴进行到高潮时，王吉将一张琴恭恭敬敬呈送到司马相如面前说：“窃闻长卿好之，愿以自娱”。拗不过县令热情相邀的司马相如便顺手弹了两支曲子。

《史记•司马相如列传》记载：“相如口吃而善著书。”司马相如有口吃的生理缺陷，但他的文章写得好，琴也弹得好。王吉让相如赋琴，一是让司马相如规避了自己的弱项口吃，二是让司马相如充分发挥了自己的强项赋琴。

结果大家都知道了，司马相如人颜值高、琴弹的妙。在座无论男女老少，纷纷为之倾倒。

第四步，文君夜奔

再说被司马相如马上路人转粉的人中，其中之一就是寡居在家的卓文君。

之前卓文君闺中各种寂寞，今朝一见相如如此风流倜傥，早已酥到在地。在酒席之上，“文君窃从户窥之，心悦而好之，恐不得当也”。 一曲凤求凰更让卓文君如醉如痴，觉得司马相如简直就是奔着自己来的，不上钩都对不起这缘分福报。当然，司马相如这边也没闲着。在宴席结束后，“相如乃使人重赐文君侍者通殷勤”，小丫鬟的及时通信，让卓文君最终确认自己的猜测没错，当机立断要马上抓住这次机会，于是“文君夜亡奔相如，相如乃与驰归成都”。也就是说，她当晚就跑到司马相如那里，而相如一接到佳人，没做片刻停留，立马驱车开回成都老家。为什么要这么紧张？卓文君是怕老爸拆散鸳鸯，而司马相如和王吉怕的是，生米还是做成熟饭，人到但财还没到。这戏才到中局。

第五步，欲擒故纵

话说两人一夜狂奔，赶到了司马相如成都的家中，卓文君才发现，司马相如的家中空空如也，“家居徒四壁立”，用装修行话说，基本一个毛坯房，四白到地。卓文君加上没吃夜宵和早饭，努力又努力，才没晕过去。

但有爱情调剂，卓文君和司马相如还是很想“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卓文君努力适应这种穷生活。然而，现实总是那么骨感。卓文君很快知道，自己在这个破地方根本住不下去。她和司马相如都需要钱，但司马相如就是知道坐在门前抚琴，要钱却没有。

她一度想到跟老爹要钱，但没有成功。因为她私奔的事，卓王孙几乎气得厥过去。作为大汉首富，他咽不下这口气，他要面子，他决定：“不分一钱也”他一个子儿也不想陪送给女儿。

她苦思冥想，实在没招。最后一边泪奔，一边向相如哭求，我们不如还是回临邛，去跟我爹耍赖皮吧？司马相如过去一段时间里，一边跟佳人缱绻，一边其实等的就是这个时间点。所以文君一说，相如立刻同意，一辆破马车，“与俱之临邛”。

第六步，文君当垆

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再次返回临邛，路上两人已经想好一个策略。俩人一落脚，啥也没干，直接就在卓王孙豪宅对面不远开了一个酒坊开始卖酒。卓文君亲自“当垆”卖酒，而司马相如则身穿大围裙，和佣人一样打杂干活。

两个人为啥这样做，无他，就是为了丢卓王孙的脸。事实上，“卓王孙闻而耻之，为杜门不出”。卓王孙又羞又气，却又无计可施。卓文君的兄弟和长辈纷纷从中斡旋：你只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家中又不缺钱；文君现在已经成了司马相如的妻 子，司马相如是个人才，并非无能之辈，完全可以信赖。再说他还是王县令的贵客，俩人已经吃过苦了，现在过来也是另外一种服软，你就赶紧就破下驴吧。

卓王孙思来想去，只好花钱消灾，“卓王孙不得已，分予文君僮百人，钱百万，及其嫁时衣被财物，文君乃与相如归成都，买田宅为富人”。至此，司马相如才算人财俱获。

第七步，模范夫妇

美人、财宝双丰收的司马相如按说从此可以幸福的生活下去了。但问题还是有的，卓文君经过这一番遭际，其实内心对这个事有了再认识。

卓文君隐约觉察到了司马相如在这件事背后的人为策划痕迹。她感觉到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是那么简单，并非完全出于偶然。但现在知道又能如何？她人已经是司马相如的，财货也是她一手要来的。现在她要说破，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司马相如会一败涂地，但她何尝不是更大的失败，会成为人们口中更大的笑柄。所以她不能说，她必须坚持下去，要把前半局的骗局控制住，不能再继续错下去。

于是，一个娇弱女子为了自己的下半生，做出了很大转变。当司马相如要进入汉武帝宫廷文学圈混的时候，卓文君给出了自己的最大支持；但是当司马相如想纳妾之时，卓文君则给予强硬的否决。我们今天不知道卓文君当时是否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只能说，对于同样聪明绝顶的司马相如来说，他也知道，此事断不可撕破，一旦双方撕破脸皮，就是双输，而且是大输特输。所以，他们两个人要维持这种局面，维持对两人最好。

这就是这个事件的最终结局。可能不是最浪漫，但更接近于真实。

后来，同是汉赋名家的扬雄在其名作《解嘲》中说“司马长卿窃赀于卓氏”；齐、梁批评家刘勰在《文心雕龙•程器》也提到“略观文士之疵，相如窃妻而受金”；两人都对司马相如的人品很看不上。宋朝文豪司马相如更是直接骂“相如，真所谓小人也哉”！但即便今天看其阿里，这个小人也实在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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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小西：互联网智库，文艺讲习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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