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男人傻气化

中国男人傻气化

端木赐香

上一篇我讲了中国男人文艺镜像的第一个子课题：中国男人女性化！

现在该讲中国男人文艺镜像的第二个子课题了：中国男人傻气化！

男性女性化，已经够呛了，可是文学戏曲里的中国男人还都是傻里傻气的，偶尔一个不傻的，好像还是个流氓，我说的是西门庆。不过，即使西门庆，初次遭遇潘金莲，天上掉下个木头棒，头挨了砸，抬头骂娘，却看见一美女的那一瞬间，也是很傻眼的，反正电视上是这么演的。

更可笑的是，现代的男性观众看了电视，见了潘金莲在电视里的造型，老长时间内还收不回神儿来，其中一个傻乎乎的跟我掏心窝子说：不能看电视上潘金莲那小脸儿，一看就心疼，哎，她要要搁到现在，我一定要把她娶到家做老婆，而且要搁在手心怕摔着，含在口里怕化了……

你看这都傻成啥了！

中国远古最傻的男性代表，是庄子文章里的尾生高，也叫尾生。听这名字就够傻的。众所周知，这傻哥们儿在柱子底下等女朋友，女友不至，洪水至，傻哥抱柱而亡。你说中国当今社会最缺诚信吧，可远古出了这么个诚信之最，却是个傻哥们儿。再傻，出门约会前总得看看天气预报吧？没有天气预报，洪水来了，好歹会躲个地儿吧。你以为你等的那女友是郭晶晶，会从桥上跳下来会你的么？

不过，还有比他更傻的，梁兄是也。你说人家英台小姐十八里相送，一直是重复同一个主题思想：我那傻得不能行的傻哥哥啊，我可是个女人哪，女人！奈何那个傻哥哥屡启屡不发，还一直跟英台着急。越剧听得是好听，但我们现在是纯文字，所以我给大家换个方式，让大家欣赏下这傻哥哥的表现：

祝英台：哥哥，凤凰山上的花儿好漂漂啊！

梁山伯：好个屁，缺少芍药共牡丹。

祝英台：哥，你要是喜欢牡丹，上我家去吧，我给你摘一枝。

梁山伯：好倒是好，可惜这么远，都不够高铁费、灰机票钱的！

祝英台：英台若是女红妆，哥哥愿不愿配鸳鸯？

梁山伯：配啥配，断背！

祝英台：河里一对大白鹅，雄前雌后叫哥哥。

梁山伯：人家鹅都没张嘴，还雌鹅叫雄鹅，你幻觉啊你！

祝英台：哥，你看雌鹅对你笑，笑你真象呆头鹅！

梁山伯：你才呆呢，你全家都呆。居然叫我呆头鹅，以后别叫我哥了。不跟你玩了。

祝英台：哥，我呆，我全家都呆。你不呆，你智商二百五！哥，你瞧咱俩走桥上，好比那牛郎织女渡鹊桥。

梁山伯（没反应）：……

祝英台：哥，你瞧那条大黄狗，不咬前面男子汉，偏咬后面女红妆。

梁山伯：你吃错药了？今儿个一整天都在说胡话。

祝英台：哥，那里还有一口井，你说井水有多深？

梁山伯：井水深关你鸟事？我们赶路要紧。

祝英台：哥，你看井底两个影，一男一女笑盈盈。

梁山伯：阿呸，你恶心我是伪娘？我明明是个块儿男，你瞧我这胸大肌……

祝英台：哥，这儿有个观音大士，叫他给咱做个媒，我与你双双拜个堂。

梁山伯：你搞什么基啊你。李银河大姐说了，中国的同性恋立法，至少还得十年以后！

祝英台：对牛弹琴牛不懂，可叹梁兄笨如牛。

梁山伯：我真跟你着急了呵，你怎么比来比去都比着我！我什么时候惹你了我！

祝英台：哥，别急，小弟给您赔罪了，您大哥大量，别跟小弟一般见识。这么着吧，我有个小九妹，我作媒让她嫁你吧。

梁山伯：介个，你家小九妹啥样儿哪？

祝英台：放心，跟我一模一样儿的……

整个看戏的过程，你急不急？真是把男观众给急得，恨不得冲上去把他替下来，好接住人家小姐的话茬儿。问题是你冲上去也白搭，中国女性爱的就是这等傻冒，你倒是聪明，可惜正因为聪明，才没人爱。所以，我把这种模式总结为：女为悦己者容，男为爱己者傻。

有个电视，叫什么《神医喜来乐》，叫人看得欢乐死了。师傅傻，徒弟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初见老太后，就报出了一串：小人姓张，名德福，师傅说我十八了，师娘说我十九了，我也不知道我十八了还是十九了……不过，也不算太傻，报到最后，也知道加一句：还未曾娶妻！这一手，中国文学里的男性公民大都会用，比如张生给红娘报家门：小生姓张，名珙，字君瑞，本贯西洛人也，年方二十三岁，正月十七日子时诞生，并不曾娶妻……

真是醉翁之意不在报，在乎不曾娶妻也。不过，老实说，张生有装傻的嫌疑。男人装傻，我觉得那仍是爱情市场上的女方行情决定的，也就是说，女人喜欢男人一副小傻样儿，男人们没有办法，只好胡贴些大傻二傻的商标，好出手快些。

不过有一点我不明白，那就是中国男人傻气化的文化原因是什么？这一点想得我头疼，至今没有令人满意的答案。

如果说恋爱是一场战争的话，那么男人的装傻可能让女人产生一种主动权在握胜负在我的错觉？所以，我感觉男人装傻，一半是被需方，也就是被女方逼的；一半是自己的一种策略，因为从心理学上来讲，女人天然地有一种母性情结，这一点倾向，可能中国女人更甚。鲁迅也认为，中国女人身上的母性，要高于妻性。在与傻男人的较量中，中国女人的母性情结才可以得到充分的发挥。比如红娘骂张生，口头禅也是“你个死角”之类的，颇有母亲责骂孩子小傻瓜的况味儿。众所周知，与其说崔莺莺小姐喜欢上了张生，还不如说红娘丫头喜欢上了张生——因为按一般的规矩，莺莺小姐嫁给了张生，也就是意味着贴心侍女红娘就是陪嫁丫头，最终也将嫁给张生，不过是个时间问题罢了，一般是小姐怀孕生子前后，陪嫁丫头作为小姐的替代品，就该上场了，这既是小姐笼络男人的惯用手法，更是小姐防范男人去外面偷吃野食或者纳妾的最佳武器——所以说，男人装傻乃是一种以退为进的策略，女人的母性情结导致她们对傻男人更易产生一种怜惜的感觉。由怜惜而生情，男人就算胜利了。

有一个民意调查，最理想的老公这一项，同志们大都选老猪同志，说明女公民喜欢憨大哥的传统仍在发扬光大，如果哪个男人长期王老五，娶不上老婆，那么就需要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有些聪明过头了？总之，不傻您老也得会装傻啊！否则您就一直单着吧！

（删节版见 端木赐香《有味的传统文化课Ⅰ》凤凰出版社2011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