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寰行中国\"别克•中国文化之旅

周海滨:上海有段老城墙

周海滨:上海有段老城墙

我发现了积淀的、厚重的上海。

这天是6月19日。我聆听阮仪三先生的解读,登城墙、逛外滩、寻城市之源……隐匿的老建筑背后的故事,一下子温热了上海的旧时光。

“过去的建筑是一群舞蹈家,一起翩翩起舞非常优美、有韵味。现在的许多建筑却都以我为主,各不相让,各个城市都要有自己的一种韵味和美感。”在上海,老建筑是“海派”文化的载体,历史上遗存的著名建筑尚有70余处,这些老建筑集中体现了上海建筑的历史悠久、传统造诣以及独特风格。

阮仪三是清代著名经学家阮元的后代,同济大学教授,山西平遥古城和云南丽江古城保护的主要倡议者。在首批“全国十大历史文化名镇”中,周庄、同里、甪(lù)直、乌镇和西塘五镇的保护规划出自阮仪三之手。

在中西合璧的上海,城市在杂处和更新中碰撞。“每幢古建筑都存有深厚的历史信息,而这些信息有助于加深我们对城市的感情,加深对传统文化的认识,加深乡情。所谓乡情,就是历史记忆,就是曾经生活环境的物质印象。”

从上海古城墙、外滩建筑,再到外滩源,年届八十的阮仪三先生将上海老建筑的往事徐徐展开。

1292年,元代上海立县。虽然明中叶,上海已有小城风范,但有城而无墙,倭寇侵袭。

明嘉靖三十二年(公元1553年),上海县士绅顾从礼等倡议,官府和民间共同筹资,据称仅用3个月时间赶筑了一座长约4500米,高8米的城墙。

上海在这城墙下休养生息了290年,道光二十三年(1843年)上海开埠,租界和城厢,地理分割却华洋共处,一个崭新的时代来临。

在1870年代,城门外的人声鼎沸往往在入夜六时更甚。原来,上海县的城门,“按时启闭,民间有事进出,钟鸣六点为期”,晚上六时就关闭了,一旦过了六时闯入城门会遭枷示。而且,执掌城门的人下锁迟疑,也会受罚。

1877年10月2日,创刊5年多的《申报》报道了这一状况:“老北门城口汹汹然,人声千百,或笑或訾,疑而询之,则咸因门闭不得入,故群俟于此也。俄而有传呼大人来者,不验对牌,不索照会,急启锁纳之,于是入者出者相率纷驰,如水归壑,是时人虽得遂所欲,而犹口出忿言。迨阅片刻,则城门内外又纷集如鹜,此情此景数夕于兹……”大意是,北门外,数百人晚归进不了城。忽然,人群中有人喊:“大人来了,快开门。”城门开,一拥而入……

据称,直至1890年代,闭城时间才延到晚十时。规定依然:对于在外闲荡人员,守城者如敢私自开放,任其出入,一经查处,严惩。

在城墙之中,有很多咸丰年间的砖石,清季的城砖用文字标记着自己的历史时刻。比如,“咸丰五年(1855年)”。

这与小刀会起义有关。1854年10月,法军头目辣厄尔宣布“法军对叛军进入包围战争的状态”,并于25日同清军,突破北门城墙,进攻上海县城,英国驻沪领事阿札国(1809~1897)也随军出动。

咸丰四年的那场洋人炮火在咸丰五年平息。洋人火炮轰开的城墙由沪上商人捐资20万两白银修葺,“咸丰五年”因此被镌刻上了城墙。

漫步城墙,发现“状元及第”等字样、花生等图案也出现在了城墙上。据说,为了城墙的快速完工,一些名门望族捐砖建城。

民国元年(公元1912)7月,上海拆城。一段50米的明城墙却保存了下来,这就是大境阁及大境关帝庙。

这是一段隐匿的城墙,将一段400余年的历史浓缩在这砖石之间。从“上海市道教协会”正门进入,中国传统建筑里的飞檐、天井吞吐着岁月的云卷云舒,大殿里的关帝始奉于明万历年间,至今依然庇护着渐行渐远的信徒。尽管在1960年代,这里曾被改建为工厂。

大境阁建在大境箭台之上,是一座结构精巧、造型别致的抱厦式三层楼阁,城墙暗藏于此。阮仪三先生说:“这是中国目前硕果仅存的三处古城墙‘真迹’,不是是原址复建的‘假古董’。”

从筑城到拆城,从拆城到护城,上海城墙共存358年。上海建县720余年,一半时间在城墙的拱卫下因循旧格局,最终摧毁它的不是坚船利炮,而是新的生活方式。随着租界的崛起和繁荣,上海城变得边缘而没落,成为闭塞、落后的象征。虽然守旧文人认为祖宗留下之物不可动,但拆城被历史洪流裹挟,不可避免。

在皇权时代,没有城墙,还有城吗?民国了。皇帝没了,城还要吗?

1911年11月3日,上海光复,“沪军都督府”成立。1912年1月14日,上海民政总长李平书下令拆除城垣,7月间正式拆城。

位于上海黄浦区中山东一路13号的老建筑海关大楼,为这座现代城市伴奏着,清澈、悠扬,不因你的迟疑而缓步向前。乐曲是从上海海关大楼的钟楼发出的。1928年1月1日凌晨1点,海关大楼敲响了第一声《威斯敏斯特》报刻名曲。1966年,《东方红》取而代之。1986年10月,英国女皇伊丽沙白二世访问上海,《威斯敏斯特》乐曲重回海关大楼钟楼。2003年5月1日,《东方红》又重回故地。

这就是海关大楼的吊诡之处。这栋最早由中国人承建的建筑,以希腊式新古典主义为外观,以希腊多立安柱门廊入口,辅以哥特式钟楼,仿以美国国会大厦的大钟。这个中国近代都会的发源之地,就这样在观念中生存,在风气中升腾,不可阻挡。

位于黄浦江和苏州河的交汇处的外滩源,保留着一批主要建于1920年至1936年间的近代西洋建筑。它们曾是洋行、公寓、教堂、领事馆、博物馆……位于中山东一路33号的原英国领事馆,1873年落成,是外滩一线现存最早的建筑,英国文艺复兴时期建筑风格,由英国设计师克罗斯曼和伯依斯联合设计;英国乡村教堂建筑风格的新天安堂由英国建筑师道达尔设计,修长的塔楼和陡峭的尖塔,将十字架置于高处。

(新天安堂)

在外滩源经历百年风雨后,有的老建筑华丽已然转身为名媛富豪聚集之地。隐身其中的商业机构和高端品牌,试图沿袭着欧洲贵族不爱张扬的低调,安静的橱窗、优雅的导购、淡雅的香味,仿佛是巴黎的商业店铺,充满着人文气质和艺术沉淀。

上海最吸引人的地方就在这里。她可以是任何模样,但她又只是她自己。就像上海的建筑,混杂着巴洛克、洛可可、中世纪、新古典主义、哥特式,以及江南古镇风格,却和谐共生,暗香袭人。

所以,在中国的文化地理中,上海是一个孤绝的所在。它以独特的文化品相,承接了吴越与西洋的博弈,以历史和时代造就的衍生地带,自绘版图却无人能袭。

近代以来,文人荟萃,报馆林立,上海在战火和西风中褪去了小渔村的土气和鲜腥,穿上了洋装,踩上了高跟鞋,优雅地握一杯咖啡或红酒。就这样,上海后来居上,以最仓促的节奏接受了这远道而来的喧嚣与繁华。

图片提供:《别处,是归客》|寰行中国文化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