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碧城与秋瑾: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的价值诉求,只有自我的放飞——身体的放飞,心灵的放飞,性格的放飞。革命于她,不管是革命的诉求,革命的手腕,革命的组织,革命的过程,甚至革命本身,都是另一种奴役。姐才不跟你们玩那游戏呢,幼稚!

吕碧城与秋瑾:道不同不相为谋

1904年文化超女吕碧城在天津一夜成名之时,秋瑾携了丈夫王子芳前来拜见,在天津玩了四天(6月10日至6月13日),第一晚还与吕碧城同处一屋,但两个人没有处出亲密的友谊。原因不外是:

第一,秋瑾着了男装来的,吓吕碧城一跳。严重不适。

第二,第二天早上起来,吕碧城首先看到床下一双男靴,又吓一跳,同时发现秋瑾正趴桌上往脸上抹粉呢,这不男不女的,更不适。

第三,秋瑾邀碧城同去日本留学,碧城这会儿正处于天津被捧的晕乎境地,她才不去呢,岂止不去日本,秋瑾约碧城、傅增湘一同上北京玩儿,碧城不干,英敛之大哥也不干。最后秋瑾跟傅增湘一块儿走的。

第四,两个人理念大大地不同:一个革命反满,一个立宪改良。一个做梦都想变性为男人,一个认为男有男美,女有女俏,干嘛非得把自己弄得不伦不类?一个完全政治化,弄不清人生几何,一个中西合璧,阿拉要的就是享受生活。一个上天入地,一定要胜过男人,并希望出名扬腕的女汉子,一个认为男人言必系苍生,思不离廊庙,尚嫌矫揉造作,何况妇人?女人爱美而富情感,性秉坤灵,何苦羡慕阳德?若深自讳匿,那不是女权女尊,那是女卑女辱……总之,道不同不相为谋,两个人乃是两条道上的跑车,偶然的相遇后,却是永远的分道扬镳——互相看不惯哩!

第五,秋瑾之前常以“碧城”为号,发现天津这个碧城后,马上让出,让吕碧城专美,但后者不无得意地对外炫耀,那个碧城一看才华不如自己,才出让的,所以事后两人顶多有两封不咸不淡的信,并没有成为好基友,而且才女之间惺惺相惜的诗词唱和也没有——也许是交情不够,也许是,才女们互相心底里并不服吧?特别是碧城这面,以碧城的理论度之,秋瑾的所作所为,恰恰都是碧城最看不惯的女卑女辱之类,甚至女着男装之癖好,都被碧城一棍子打死:“古今中外不乏弃笈而弁以男装自豪者,使此辈而为诗词,必不能写性情之真,可断言矣”。

秋闺瑾泉下有知,何感?什么“身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算平生肝胆,因人常熟。俗子胸襟谁识我?”人家仙女瞧你不起哩!

第六,1906年,留日海归秋瑾在上海筹办《中国女报》,约吕碧城写稿——吕碧城后来回忆,她曾为秋瑾创办的《女报》撰写了发刊词,不过后人查1907年1月的《中国女报》创刊号,发刊词的署名却是“秋瑾”。看来,不是吕碧城记错了,就是秋瑾换上了自己的名,或者吕碧城给秋瑾当枪手的。除了这个发刊词,创刊号还有吕碧城一篇《女子宜急结团体论》。这是俩人后来仅有的交情!

好景不长。1907年7月,徐锡麟在安庆起义失败,其弟徐伟的供词牵连秋瑾,秋瑾能跑不跑(男版谭嗣同,都是能跑不路的主儿),求仁得仁,于7月15日在绍兴轩亭口被处死。时年虚岁33。这对于虚岁25岁的吕碧城来讲,惊吓不少。一是秋瑾的生命居然可以如此终结!二是与秋瑾的书信交往可能牵连到她!

有些人为了美化吕碧城,说秋瑾遇难后,无人敢为其收尸,中国报馆“皆失声”,吕碧城与秋瑾生前另一好友吴芝瑛设法将其遗体偷出掩埋,后又迁葬杭州西湖西泠桥畔云云。

开国际玩笑,吕碧城与秋瑾哪有这么过命的交情?吕碧城为人又哪有这大气与豪气?

真实的情况是,秋瑾被处死后,不管夫家还是婆家都不敢前来收尸,吓都要吓死了——秋瑾丈夫与秋瑾老公公都是被吓死的。出面的是绍兴公益机构同善局,将秋瑾草葬于绍兴府外卧龙山麓;两个月后绍兴知府贵福下台,秋瑾兄长秋誉章秘密雇人将秋瑾的遗体挖出放入棺木,迁往绍兴常禧门外的严家潭殡舍暂厝。殡舍主人得知这是女匪秋瑾的棺木后,便令秋誉章赶紧迁走。秋誉章乃将棺木移至大校场旁,用草扇遮蔽。秋瑾结拜姐妹徐自华、吴芝瑛却一直在秘密行动,因为这姐俩发誓要遵秋瑾遗愿,筑石葬于西湖西泠桥畔云云。她们先在西湖买地,后赴绍兴秋家商议,终于1908年2月将秋瑾葬于杭州西泠桥西侧,墓碑上她们写了“山阴女士秋瑾之墓”,但两个盟姐感觉不符秋瑾气魄,于是重刻一块“呜呼鉴湖女侠秋瑾之墓”。10月,纪监委的同志——清廷御史上折揭发,堂堂的西湖美景居然有女匪墓在,太煞风景了,请平秋墓,并惩办吴、徐二人,政府责浙抚查照办理。两娘们不挺,吴芝瑛甚至发电给两江总督端方,声言活都不怕,我还怕死么:“彭越头下,尚有哭人;李固尸身,犹闻收葬”。总之,对照历史上的吊客,你们能不能有些风度?结果还真把政府骂出些风度,不再惩办其人,仅令秋墓迁葬。12月,秋家人将棺木再次迁回绍兴城外严家潭。1909年秋,秋瑾夫家出面,将秋瑾迁到湖南湘潭昭山,与其夫王子芳合葬——秋瑾确实吓死了丈夫,夫家也仗义,虽然宣布与秋瑾脱离关系,但最后还是把他们合葬了。只是秋瑾会觉得憋屈,明明发誓以后出了大名不让丈夫沾光的,这次却好,死了还得躺他身边——不过革命之后,革命政府与同志成全了她,又把她拎出来——1912年夏天,湖南籍同盟会员运作下,把秋瑾迁葬湖南长沙岳麓山,意思很简单,秋瑾是俺湖南的媳妇儿,湖南的骄傲。但是秋瑾的娘家——浙江的同盟会员不愿意了,特别是秋瑾的盟姐徐自华1908年就发起成立了秋社,自任社长,除了每年纪念秋瑾,还想把秋瑾归葬杭州西湖西泠桥西侧原葬处。双方为此吵架,最后秋社胜利了。1913年,西湖的秋瑾新墓落成,墓碑上的“鉴湖女侠之墓”由浙江都督朱瑞题写。除此之外,徐自华的秋社还在秋瑾墓旁建立了鉴湖女侠祠。这下可以安生了吧?不成,1965年,西湖上破旧立新、清理墓葬,把秋瑾墓也破了,改迁杭州西湖鸡笼山。周恩来干涉下,不久由杭州鸡笼山又迁回西泠桥原葬处。1966年文革发生,墓被拆除,遗骸再葬于杭州鸡笼山,直到1981年才归葬于西湖原处!

秋瑾泉下有知,不知何感?

作什么孽了,不得好死也罢,居然不得好葬!

1916年,碧城与文友费树蔚结伴游杭州及浙江诸山,其间路过了杭州西湖西泠桥畔的秋瑾墓。留下一首《西泠过秋女侠祠次寒云韵》:

松篁交籁和鸣泉,合向仙源泛舸眠。

负郭有山皆见寺,绕堤无水不生莲。

残钟断鼓今何世,翠羽明珰又一天。

尘劫未销惭后死,俊游愁过墓门前。

“惭后死”什么的,也是客气话。还是那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对于碧城来讲,女儿家家的,玩什么革命。她的价值诉求,只有自我的放飞——身体的放飞,心灵的放飞,性格的放飞。革命于她,不管是革命的诉求,革命的手腕,革命的组织,革命的过程,甚至革命本身,都是另一种奴役。姐才不跟你们玩那游戏呢,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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