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9是一枚光荣正确伟大的活化石

本来，我以为辽宁电视记者张洋老师在北京的噩梦，已经完全结束了——他毕竟保住了命，而且还获得了道歉——没想到，999又发表了一则“声明”，暴露的骄傲，让人心碎。

按照几天公开报道，张洋老师说，他接到了999急救中心工作人员的电话。电话中，该工作人员表示道歉并愿意赔偿，并透露，他们领导都在美国，已经改签了机票，将开会解决此事。领导不远万里从美国回来后，999便发出了这篇“情真意切”的声明。我认真阅读了这则声明，发现共有三点意思——

第一点：999急救中心先是用500字把自己狠狠地表扬了一番。

它是这么写的：作为国际人道主义组织，999在做好城市医疗急救工作的同时，还承担着自然灾害和突发事件的救援任务，先后在汶川地震和玉树地震救援中成绩突出，两次被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授予“全国抗震救灾英雄集体”称号。2013年作为中国红十字国际救援队赴菲律宾参与国际救援，圆满完成任务，受到国际社会的广泛好评，为国争光。999作为首都红十字救援机构，主动承担重大国事、要事、赛事的医疗急救保障任务，圆满完成了2008年北京奥运会、国庆60周年大庆、2015年世界田径锦标赛、9.3阅兵等重大活动医疗急救保障任务。……作为国际人道主义组织，在积极应对传统危机的同时，遵循国际人道法，按照国际惯例，999在应对非传统危机中，积极发挥着人道主义组织独特的作用，已成为国际一流和谐宜居之都建设中一支不可或缺的力量。

我必须承认，大段地引用999声明中的这段文字，是为了考验读者的耐心——你如果读到后生理不适，那并非你有病，而是有别的原因。任何人和机构，都有赞美自己的冲动和诉求，但999在这个时机以这样的文字和篇幅赞美自己，可能会超出某些人所能接受的程度。在这段声明里我分明看到了999表达的6个字：我伟大、我光荣。

第二点：999用用自己调查自己的方式，认定了其对病人的抢救过程，恰当、合规。

这一点，说白了就三个字：我正确。对此，我表示理解，任何人调查自己，都会觉得自己行得正、走得端。即便我不认同999的救援过程是完美的，但我无法否认999拥有可以认为自己没错的权力。

第三点：999认为患者在网上发帖的举动，误导舆论，加剧加剧医患矛盾，影响社会稳定。

为此，999特别指出，“这是一个法治社会，对同一事件，每个人会有不同的理解和认识，应当通过诉讼程序解决。”

我对999维护社会稳定的意识表示由衷的钦佩，然后，我觉得999更应该报警，正如它所说，这是一个法治社会，怎么可以任由患者在网上误导舆论呢？遗憾的是，它只是发了一个声明，就像那位患者一样，有问题不是找法院而是诉诸了舆论。当999不理解患者为什么网上乱说话的时候，我也不理解它为什么不是报警而是发声明。

上述三点，应该清晰地你为你勾勒出999这样一个理直气壮不卑不亢的形象：我光荣正确伟大，你若对我不满，将会影响社会稳定。

很多人看到这个声明之后，感到的是999的傲慢。我觉得这不是“傲慢”而可能是“奥特曼”——OUT MAN。所谓OUT，就是跟不上时代，其话语体系，还停留在遥远的年代。这种话语体系，曾经很普及，如今已经很“珍稀”，在999急救中心，却像活化石一样保留了下来。这种话语体系的特征，就是“不说人话”——不把声明的对象当有血有肉的人，而是当成木偶。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木偶又不会咬我，因而讲话的人可以轻易宣布自己的光荣正确伟大。由于听众的感情是无处流露的，喇叭后面的人，自言自语自说自话，就成了习惯。如果说，不能被监督的权力往往会腐化，那么，不能被质疑的言说就往往会撒谎。但不要紧，用第N+1个谎言，去修补第N个谎言就行了。

我觉得这些年，最大的改变，是技术带来的。新的技术，让听众有了流露感情的渠道，木偶慢慢会咬人了，权威经常遭遇质疑了。从前那种被听众当木偶的宣讲方式，就显得OUT了。很多机构，已经与时俱进，至少学会了隐藏傲慢和假装谦卑。可是，999这由于常年忙着救死扶伤、抢险、救灾以及为国争光，在公关方面，显得落后了，甚至还不知道公关为何物，于是，就成了某种活化石。

我这么说，并无贬低999的意思。相反，我觉得在某种程度上，999的坚守挺可贵的，它在坚守一种已经珍稀的价值观：我的正确不容置疑，我的光荣不容侮蔑，我的伟大有目共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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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航，

请为999送一面锦旗吧，

感谢它在救死扶伤的百忙之中，

还为你们拦截枪林弹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