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1土尔扈特大逃亡,清政府亏待东归英雄了

这里的蒙古族牧民都是有故事的人,当你来到他们的毡房,喝上一碗香醇的奶茶,可以听他们聊一聊先祖。

在我对面,美丽壮实的蒙古族姑娘平静地说——那就是,1771年的“土尔扈特大逃亡”。

《寰行中国2:风从西边来》系列之十五

周海滨|文(本文谢绝转载)

自天山公路出发,沿途的一步一景都是诚实的史官,忠实地记录着千万年来的人事物景。置身白垩纪和侏罗纪时代地壳运动的自然创作,一切都开始瞬息万变起来,天险征途,四季变幻,无一不考验着千年丝路商人的决意。

方才还是狂风呼啸的戈壁荒滩、风蚀土墩的雅丹地貌,倏得转入盐水沟的奇峰异景,似有廊有柱,有塔有亭,宛如"布达拉宫",令人诧叹不轩。车窗外掠过的成片天然石雕,状如“古木”、“卧驼”、“坐猴”、“飞龙”……使人目不接暇。

亿万年风刻雨蚀的赭红色峦峰,犹如一簇簇燃烧的火焰,漫布天山大峡谷。深谷之中时而宽阔,时而狭窄,脚下踩着细砂,两侧是雄奇险峻崖奇石峭,劈地摩天,融险、雄、古、幽为一体,蕴万古之灵气。

一番怪石峥嵘后隔着车窗,森林河谷的云杉翠柏,大龙池、小龙池的高山湖泊跃入眼帘,山头白雪皑皑、云雾缭绕,山下绿草如茵、雀鸟成群,丝路自然景观的奇特壮丽被诠释地淋漓尽致。驶过霏霏细雨,清寒小雪,历经四季的风光气象,柳暗花明,一片迷人的西域草原跃入眼帘。

200多年前,这里曾是土尔扈特部历经两年多艰险跋涉,完成人类历史上最悲壮的民族大迁徙后建下的东归之城。

“眠沙卧水自成群,曲岸残阳极浦云。”湖水像情人的眼睛,天鹅是她游弋的思想,雪山环抱下的巴音布鲁克迷人独特,草地温软,雪山倒映,风日清和。

在开都河源头小憩,观赏水草丰茂的九曲十八弯,蜿蜒的溪流反射着天幕落下的光线,落日徐徐,朝霞映空,脑海中仿佛流转着那段英勇艰险的东归之旅。

土尔扈特大逃亡

东归故里和静县,除了有水草丰美的巴音布鲁克草原,还有那回肠荡气的悲戚往事。

这里的蒙古族牧民都是有故事的人,当你来到他们的毡房,喝上一碗香醇的奶茶,可以听他们聊一聊先祖。

在我对面,美丽壮实的蒙古族姑娘平静地说——那就是,1771年的“土尔扈特大逃亡”。

明代后期,中国厄鲁特蒙古族(我国古代对西部蒙古族的称呼)分为四大部落:准噶尔、和硕特、杜尔伯特、土尔扈特。随着各个部落人口增多、牲畜增加,厄鲁特蒙古族内部发生了争夺游牧地的纷争。1630年代,准噶尔部强大起来,形成威慑力量。公元1628年,原本生活在西北森林和草原上(今新疆塔城一带)的土尔扈特部为了寻找新的家园,在部落首领的带领下,离开了世代游牧的故土,越过哈萨克草原,渡过乌拉尔河,来到了当时尚未被沙皇俄国占领的伏尔加河下游、里海之滨。在这片人烟稀少的草原上,他们建立起游牧政权——土尔扈特汗国,亦即俄国所称的卡尔梅克汗国。

在以后的140多年里,沙俄不断地向土尔扈特人居住的地方扩张势力,土尔扈特人受到了沙俄的控制。沙俄强制改组土尔扈特汗王的下设机构扎尔固,削弱汗王的权力,让大量的哥萨克人向东移民扩展,不断压缩土尔扈特人的游牧地面积。

沙俄政府还迫使全民信仰藏传佛教的土尔扈特人改信东正教,对土尔扈特人强制实行人质制度,不断征用土尔扈特部的青壮年上战场,强迫他们入伍,使土尔扈特部的人口急剧减少。

乾隆三十六年(公元1771年)1月,土尔扈特部首领渥巴锡(1742-1775年)决定率领部众17万人离开伏尔加河畔,东归祖邦。土尔扈特妇女、儿童和老人,乘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骆驼和雪橇,在跃马横刀的骑士们的护卫下,一队接着一队,陆续出发,离开了他们生活将近一个半世纪的异国他乡。

渥巴锡率领一万名土尔扈特战士断后。他点燃了自己的木制宫殿,以破釜沉舟的悲壮之举,同沙俄彻底决裂。大队人马只用10多天时间,就跨越了千里草原,渡过了乌拉尔河,进入冰雪覆盖的哈萨克草原。

土尔扈特东归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圣彼得堡。女皇叶卡捷琳娜二世认为,让整个部落离俄出走,这是沙皇罗曼诺夫家族的耻辱,她立即派哥萨克骑兵追赶,并将留在伏尔加河左岸的一万余户土尔扈特人监视居住。

哥萨克骑兵追击上了走在外侧的土尔扈特队伍,他们来不及把散布在广阔原野上的队伍集中起来抵抗,9000名战士和乡亲牺牲。

1771年8月底,在冲破沙俄围追堵截,战胜严寒、酷暑和疫病等重重艰难险阻之后,渥巴锡带着部众踏入了伊犁河畔。据清宫档案《满文录副奏折》的记载,离开伏尔加草原的17万土尔扈特人,经过一路的恶战,加上疾病和饥饿的困扰,“其至伊犁者,仅以半计”。就是说,约有八九万人牺牲了生命。

1771年6月,清政府官员在伊犁河畔会见渥巴锡。同年9月,乾隆皇帝于承德避暑山庄召见渥巴锡封“卓里克图汗”,意为“英勇汗”。

在新疆博物馆,我见到了这枚官印。它为正方形,长宽均为10.7厘米,约4.3公斤,上面有个虎纽,看上去庄重、精致。印章上刻着满文、胡都木蒙文两种文字。印章正款内容是:“乌讷恩苏珠克图旧土尔扈特部卓里克图汗之印”,其中,“乌讷恩苏珠克图”意为忠诚、忠顺,“卓里克图”意为英勇、勇敢。全印文意为“忠诚的旧土尔扈特部英勇之王”。土尔扈特部最高首领渥巴锡去世后,清朝政府将汗印颁发给了渥巴锡的长子策凌纳木扎勒。之后,先后有11名继任的卓里克图汗执掌此印。

忧郁的渥巴锡

新疆博物馆展厅里,还有一幅东归英雄渥巴锡的画像。画像上的渥巴锡身穿清朝官服,十分年轻,他神情凝重,带着忧郁,不似沙场将军那般豪气干云。

这就是渥巴锡的真实面容,不是英雄崇拜的艺术形象,由承德避暑山庄的宫廷画师所画。不过,这幅渥巴锡的画像是复制品,原作由八国联军掠走,现藏于德国柏林民族博物馆。

渥巴锡为什么忧郁?这与乾隆帝的分化瓦解政策有关。乾隆将土尔扈特分为新、旧两部——旧土尔扈特由渥巴锡统领,分东西南北四路,共十旗;新土尔扈特由另一首领舍楞统领,分二旗。

由于渥巴锡策划东归时没有也无法联络清政府,清政府并未做好接纳救济准备,相反,却有猜疑、防范之心,其“分散安置,互不统属,各管其众,以分其势”安置策略就是这种心态的反映。

毕竟,渥巴锡的东归是武装起义,是在3万大军且战且走的情况下武力迁徙的。1771年6月18日,乾隆在给伊犁将军伊勒图等人的上谕中说:“若此辈一齐前来,我等尚需略加考虑,将伊等分散安置。今此辈各自行走,相继而来,我等办理之际,无需费力。此辈之中,若有杜尔伯特、乌梁海之人,除即安置于杜尔伯特、乌梁海地方外,土尔扈特、绰罗斯等人,理应另行指地安置之。指地安置时,若安插伊犁之哈沁、沙喇伯勒等地,则与西界较近,易于伊等逃窜;乌鲁木齐附近之地,又临近我巴里坤驿道,均不得安置伊等。朕惟,若将伊等安置于塔尔巴哈台以东,科布多以西,额尔齐斯、博罗塔拉、额敏、斋尔等地,方善。”

不安置在边境,以防西去;不安排交通要道,以防起事;分散安置,不妨碍台站交通。渥巴锡踏上故土已是粮尽炊断、衣不遮体,急需政府救济,而安置的几个点却都是经济落后之地,无法满足生活所需。土尔扈特人又遇天花流行,渥巴锡的妻子、儿子、母亲以及幼子相继在1771年1月10日、11月5日和12月下旬“出痘病殁”。虽然清政府拨专款采办牲畜、皮衣、茶叶粮米接济分发,牲畜却被饥民杀而食之。

忧郁的渥巴锡在归国后第四年逝世,这位33岁的卓里克图汗洞察时局,留下“安分度日,勤奋耕田,繁衍牲畜,勿生事端,至盼至祷”的遗训,以作保全之策。

渥巴锡画像照片和渥巴锡靓献给乾隆帝的一把腰刀一起,静静躺在了新疆博物馆展柜里,无声地诉说着那一段“东归英雄传”。

东归的土尔扈特蒙古部落的后人们,平静地生活在新疆的和静县、和布克赛尔蒙古自治县、精河县、乌苏市和青河县等地,在水草丰美的草原上保留着坚韧的民族特性。在巴音布鲁克草原上,土尔扈特馅饼是蒙古族美食。这种馅饼用白面或荞麦面所做,多为牛羊肉馅,皮薄如纸,喷香可口,素有“汉人的饺子,蒙古人的馅饼”之说。按照传统,土尔扈特馅饼只有在节日里才吃,如果你来到巴音布鲁克草原,不妨一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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