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波:六月股灾已成历史

迄至于今日,深沪两市基本企稳,暴涨不在预期,暴跌亦无可能,场外资金的活跃也有目共睹,六月股灾确已成为历史。这一出乎很多人预料的景象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迄至于今日,深沪两市基本企稳,暴涨不在预期,暴跌亦无可能,场外资金的活跃也有目共睹,六月股灾确已成为历史。这一出乎很多人预料的景象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问题出在庙堂,答案却在江湖。”飘渺青峰之上,琅琊阁阁主悠悠地说。

“敢死队总舵主”徐翔,戴着手铐出现在高速公路的收费亭里,他穿着2015年春夏版的阿玛尼西装,看上去却像一个沮丧的乡镇卫生所大夫。

这张照片在11月1日凌晨传遍整个微信江湖。令人好奇的是,“是谁拍下了这张照片,又是谁下令将它扩散发布?”是哪位大胆的“朝阳区群众”,或某个神秘的庙堂之士?

| 徐翔被捕照片 |

接下来的这一个月里,庙堂里的风波似乎也越掀越大,救市主将、主掌发审权长达十三年之久的姚刚副主席先是被传羁押,然后出现在一个公开场合,紧接着流言成为事实。

自6月股市雪崩之后,一派大好的资本盛宴突然被狂风吹乱,筵席倾翻,花枝折败,最高层的愤懑可以想见。资本泡沫若被击破,原有的转型布局将无从谈起,更可怕的是,投资萎缩,消费低迷,产业转型及经济复苏顿成无望之念。

是恐慌带来了经济危机,还是经济危机造成了恐慌?这是一个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问题。

保罗·克鲁格曼是最早预言了1997年东亚经济危机的学者,他因此成了美国经济学界的琅琊阁阁主。在《萧条经济学的回归》一书中,他认为,“不管恐慌是如何发生的,它一旦出现,马上就有自我正名机制,因为恐慌本身可以为恐慌证明其合理性。”在分析中,保罗阁主提出了两个问题,一是危机的机制,衰退是如何发生的?二是为什么政府没有、或者说不能防止灾难发生?

| 美国经济学界的“琅琊阁阁主”保罗·克鲁格曼 |

这两个问题,同样可以被提出来,用于观察今年6月以来的中国股灾。

危机发生的机制及原因,是一个特别复杂的课题,我至少看到了十来个分析报告,有的长达12万字之多,但到底是什么,恐怕见仁见智。关于第二个问题,却可以用事实来做出确切的回答。股灾发生后,有人悲鸣“不必再抱幻想,接下来直接看2000点,各位准备迎接金融危机的冲击吧。”也有人预测,中国经济从此将进入长期衰退的通道。

但是到今天,发生的事实是,股市似乎已经企稳,中国宏观经济的基本面并没有全面破局,如雾霾般的市场恐慌正在挥散中。

这一出乎很多人预料的景象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还是回到事实层面。

从6月中旬到现在的11月底,庙堂人士动用一系列的霹雳手段,完成了对危机的化解,我们看到的是外科手术式的整顿景象。

手术第一招:司法介入交易。公安部入驻证监会,界定“恶意做空”,限制异常交易,这是典型的“战时手法”,法理上未必说得通,商业道德上也有后遗症,却迅速遏制急性颓坏;

手术第二招:中止场外配资。证监当局对配资规模的大意及不确判断,是此次股灾的最大诱因之一,姚刚、张育军等人难辞其咎,对场外配资的果断中止及对相关公司的处罚,起到了止血的功效;

手术第三招:清理内外庄家。整肃“国家队内奸”,将中信证券的十多位高管一网捕获,为日后的一致行动确立规矩。用戏剧性的方式将徐翔公开抓捕,威慑一众“江湖大盗”。同时,证监会多位官员被立案调查。

手术第四招:对外稳定币值。8月份人民币大幅贬值,央行动用外汇储备支持稳定汇率,人民币加入特别提款权(SDR)预期强化,迫使美联储推迟加息,打赢了一场小小的、却在军心稳定上颇为重要的人民币币值保卫战,清除了一个潜在的外部不安定因素;

| 救市八招(上) |

手术第五招:对内下调利率。人民币增发速度加快,同比达到13%,自六月后,连续三次降准降息,营造相对宽松的货币环境。

手术第六招:鼓励楼市泡沫。自三季度后,地方政府加快土地供应,一线及二线城市的房价温和上涨,由此制造对内贬值的泡沫预期,以激发民众的理财和投资热情;

手术第七招:放宽投资行为。10月,有关部门宣布重启IPO,在制度上,取消禁止同业竞争的要求、取消禁止关联交易、取消对募资用途的要求,为日后的新一轮并购浪潮创造新的运作空间;

手术第八招:释放改革信号。以新三板为试验田,加快上市节奏,放宽融资门槛,相继释放分层管理、转板制度等众多利好消息。同时,宣布推进注册制、加速上海战略新兴板开通筹备,鼓励海外中资公司的回归上市。

| 救市八招(下) |

上述“救市八招“,并没有改变中国资本市场的畸形特征,根本性改革仍需彻底细密的内科治疗。它们也很难说是有预谋的一揽子计划,基本上是见招拆招,以暴易暴,止血为主,调理为辅。

不过,这些招数却也环环相接,一气呵成,堪称教科书式的中国式救市,它再次证明,我们是一个非典型的市场经济国家,危机仍然是改革最重要的动力之一。

迄至于今日,深沪两市基本企稳,暴涨不在预期,暴跌亦无可能,场外资金的活跃也有目共睹,在这个意义上,六月股灾确已成为历史。

在千股齐跌的7月初,我曾撰文《别慌》【点击阅读】,认为“‘黑天鹅’并没有出现,产业经济的基本盘和企业家的集体信心并未丧失,中国经济仍然处在一条曲折却可持续增长的长期通道里。”

| 中国经济仍处于一条曲折可持续增长的通道 |

现在看来,这个判断应该是准确的。如果产业经济的基本面真的败坏,庙堂的外科手术再凌厉霹雳,“政策八宝箱”里的工具再多,恐怕也抵不住市场的极度恐慌,用保罗阁主的话说,“一个国家的坏消息就是所有的坏消息,当一个经济体对自我正名的恐慌缺乏抵抗力时,恐慌就降临了。”

6月恐慌之所以被化解,根本的原因还是经济的基本活力仍然存在。

我们走在马路上,举目四望还是总能看到数不清的脚手架,我们走进街边的咖啡馆,还是总能找到为创业而争吵密谋的年轻人,我们举办“转型大课”,还是总能召集到上千个渴望变革的企业家,我们有一个好产品,还是总能找到愿意尝试和埋单的消费者。

所有关心中国经济的人都很清晰地看到,未来四五年,中国实体经济将进行一场通货紧缩下的产业大转型,供给与需求的错配必须被解决,落后产能的淘汰不可避免,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资本的活跃及资产证券化、泡沫化的局面必须被维持,6月股灾,在今天看来是一场灾难,在日后看来,却可能是一个被迫调整的必经过程。

“问题出在庙堂,答案却在江湖。”琅琊阁阁主的这句话还真是有道理。

庙堂的问题是制度,江湖的答案是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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