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气候变化大会的“气候”

尽管刚刚发生“11.13”巴黎系列恐怖袭击案,但仍有138个国家的元首或政府首脑承诺届时会出席COP21,这也从一个层面表明,各国对达成UNFCCC抱有越来越大的期待。然而不明朗的成分仍然不少。

刚刚遭罹“11.13”巴黎系列恐怖袭击案的法国,其总统奥朗德此时此刻的忙碌不问可知:23日他会晤了英国首相卡梅伦,24日又飞赴华盛顿会晤奥巴马,25日见默克尔,26日见普京,加上本月初刚刚在访华期间会晤了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短短一个月间他已遍晤全球各大国领袖。因为实在太忙加上变生不测,他甚至不得不放弃了出席土耳其安塔利亚G20峰会的拟定行程。

然而即便在如此紧要而忙碌的当口,奥朗德也宁肯不去G20,而绝不会放弃参与另一件大事:即将在11月30日举行的第21届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COP21)。

有一个细节足以说明奥朗德的良苦用心:作为G20重要成员国法国的国家元首,他“请假”未去安塔利亚;但27日主持完巴黎荣军院悼念“11.13”遇难者的仪式后,他却会立即飞赴马耳他,去赶跟法国风马牛不相及的英联邦会议的场——分析家指出,他此行的目的是赶在COP21开幕前,再对几个在减排问题上态度仍然顽固的英联邦国家(尤其加拿大)做最后的说服工作。

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的举办目的,是在2016年达成《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UNFCCC),而COP21则是实现这一既定目标的最后一次机会,对此不仅世界各国均高度重视,身为东道主的法国更是志在必得:10月下旬,在雷克雅未克北极理事会论坛上。奥朗德曾表示对COP21能否达成共识感到不安,这在很大程度上带有“关心则乱”的意味。在访问中国期间,奥朗德一反常态地将经济合作放到了“谈减排”之后,不仅下车伊始便迫不及待地强调“要达成气候变化公约,中国人的支持至关重要”,且其随行团队为达此目的,煞费苦心地和中方一起,对联合声明字斟句酌。

最近一周的密集外交行程,“谈反恐”固然是第一要务,但COP21却也并未被忽略,甚至反恐本身也和COP21直接扯上了关系:巴黎警方日前宣布,将针对示威集会的禁令延长至11月30日止,并加派军警强化巴黎治安——众所周知,11月30日恰是COP21的开幕日期。

COP21要想获得“阶段性成功”,就必须达成用一项具有约束力的、抑制全球气候变暖的多边协定,惟如此,才能在2009年哥本哈根气候大会“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CBDR)原则基础上更进一步。

京都议定书的半途而废和UNFCCC的一次次难产,说到底是各国基本经济利益不同,从而令彼此间很难达成妥协和一致。尽管各国都表示“认同减排”、“认同气候控制目标”,但谁该多减、谁该少减,彼此间却始终争执不下:工业化国家指称新兴国家近年来能耗和温室气体排放增加幅度最大,理应接受具约束性的减排协议,否则便无法真正实现对温室气体排放量的控制;新兴国家则认为工业化国家已经“超排”了数百年之久,如今实现产业结构提升,无需过大排放量,但新兴国家却不可能跨过高排放的工业化门槛,直接进入后工业化时代,不谈历史只谈现实,让新兴国家背负过重减排责任是不公平的,其结果必将影响新兴国家的现代化。

即便同为工业化国家或新兴国家,其在减排方面的利益也存在矛盾,并因此影响到各自对UNFCCC的态度和立场。如奥巴马的民主党和新能源产业关系密切,现任美国政府就热衷大谈减排,今年3月更主动在“自愿减排计划”中承诺到2025年在2005年基础上减排26-28%,而靠能源产业支撑国民经济的加拿大,刚刚下台的哈珀政府就长期对UNFCCC态度冷淡;印度向来是反对强制减排的急先锋,海合会各国也因“吃石油饭”对此态度含糊,但马尔代夫等太平洋、印度洋小国却惟恐气候变暖、海平面上升导致自己举国被海水吞没,在强制减排方面甚至比“减排积极分子”——西北欧国家更积极。

法国本就在减排方面态度较为积极,此番作为COP21东道主,奥朗德更踌躇满志,希望“更进一步”,说服与会各国接受建立5年一期的、具有法律约束力的系统审查机制,并对违反约束性排放限值的经济体实行“惩罚性条款”。为此他和他的外交团队连日来分头行事,一方面奔走工业化国家门庭,竭力说服其兑现《哥本哈根协议》中“工业化国家至2020年每年筹资1000亿美元支持发展中国家减排和发展清洁能源”承诺,另一方面积极游说重要的新兴国家,除了奥朗德亲访中国,外长法比尤斯23日也紧急飞赴巴西首都巴西利亚,强调“气候问题上没有B计划”、“如果COP21不能成功,世界将变得无法生存”,并热切期盼巴西“在节能减排问题上表现出清晰而积极的姿态”。

从目前情况看,积极因素至少较2013年华沙COP19和2014年利马COP20要多。

尽管不无各自考量和保留,毕竟认同并提交自愿减排计划(INDC)的国家越来越多,且在2014年11月习近平-奥巴马联合发表《中美气候变化联合声明》,随即美、中相继在今年3月、6月宣布了各自的INDC(其中中国承诺2030年单位GDP二氧化碳排放比较2005年减少60-65%),巴西也承诺在2025年和2030年将其碳排放分别较2005年减少37%和43%。原本在发达国家中对减排义务态度最消极的加拿大,随着具有深厚能源背景的哈珀联邦保守党政府败选下台,杜鲁多的联邦自由党政府走马上任,在减排方面也表现出积极姿态,杜鲁多11月17日表示“要推动其它态度保守的国家转趋积极,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自己采取更积极的态度”,并称“过去加拿大出于对石油产业的保护对环境问题不够积极”,如今加拿大“已开始表现出真正的行动,而非光说不练,这是为了让全世界知道我们是认真的”,他还表示将在节能减排方面和美国、墨西哥协调立场。

尽管刚刚发生“11.13”巴黎系列恐怖袭击案,但仍有138个国家的元首或政府首脑承诺届时会出席COP21,这也从一个层面表明,各国对达成UNFCCC抱有越来越大的期待。

然而不明朗的成分仍然不少。

法比尤斯固然在访问巴西时得到了稍稍令他宽慰的承诺,但此前他紧急走访另两个新兴国家中的碳排放大户——印度和南非时,却受到东道主方面的冷遇,南非在这一问题上明显表现得漫不经心,而印度更一如既往地表达了对此不以为然的态度。

一些分析家指出,中国、巴西等国可以在INDC方面作出积极表示,但并不情愿被动接受约束性的减排指标,更不会轻易接受如法国所期待的、具有法律约束力的系统审查机制,尤其所谓“惩罚性条款”,而印度和南非由于各自所处的工业化阶段和中国、巴西有所不同,可能仍旧会坚持其一贯的“不能因减排放弃发展权”立场,从而让COP21如此前历次COP那样,进入没完没了的“加时期”,并最终达成一个聊胜于无、并没有多少实质性“共识”的共识声明了事。

客观地说,自COP大会创立以来,工业化国家对发展中国家所作的援助承诺一直未能如数如期兑现,且缺口很大,而一直被寄予厚望的替代能源虽有长足发展,但离人们的期待尚有很大距离,曾被视作“希望所在”的核能、煤化气、页岩气、光伏、风能、生物能源……如今接二连三表现出五花八门的“硬伤”、“内伤”,诚如一位南非学者所言,倘如此,“自愿减排”不啻自愿放弃现代化的权利,已经进入现代化社会的工业化国家固然可以这样“大方”一把,新兴国家的确无福消受这等“情怀”。

还有个极易被忽视、但实在不应被忽视的,就是美国的不确定性:美国政府当前在减排问题和UNFCCC问题上的积极姿态,很大程度上代表了奥巴马本人和部分民主党人的热度,但控制了国会的共和党却对此不以为然,事实上国会不久前还决议反对UNFCCC的“约束力条款”。离美国大选日越来越近,即便共和党不能重新入主白宫,下一届美国政府在减排和压缩化石能源需求方面是否还能像奥巴马(尤其进入最后两年“跛脚期”的奥巴马)那般积极,就实在不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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